不是師父的命令,不是大師兄的命令,是他牧廉,要去見小師弟,要去投靠小師弟的主公。
楚軍大營好遠啊……
天快亮了,後方有急切的馬蹄聲追來。
完了完了,要死了。
牧廉非常生氣,一不小心,就氣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誒,小師弟!
*
狄其野向來以強者自居,對於弱小可憐,他氣量是很大的,不介意幫一把,也不介意被弱小毀謗傷害。
但牧廉拉著他的手不放,這種行為他還是不願意慣著的。
狄其野把手一抽,牧廉眼神就很是委屈,像是無家可歸的棄犬。
“小師弟……”
“我不是你小師弟。”
“小師弟……”
“那老賊不是我師父!我不是你小師弟!”
牧廉趴在床上被禦醫治傷,想了想,告誡狄其野:“小師弟,雖然師父和大師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死者為大,不可任性。”
狄其野簡直要瘋。
薑揚沒想到風族幕僚是這麼個人,而且眼見著狄其野吃癟,忍不住想笑,但顧慮著狄其野的麵子,沒有笑出聲來。
顧烈就沒這個顧忌了,他勾著唇,饒有興致地看狄其野被牧廉搞得無可奈何。
狄其野瞪他一眼。
顧烈這才對牧廉道:“你將狄其野強擄進穀,但他從未拜老賊高望為師,為躲避高望殘害,在山洞住了十一年,其中艱難,自不必說。以後師兄弟一事,不必再提了。”
這話讓牧廉想了許久,久到禦醫都給他包紮完了,都沒回話。
張老起身,對顧烈稟道:“主公,牧廉先生的傷勢已無性命之憂,但損傷頗大,需長期靜養。”
顧烈點頭。
張老再道:“另,果如主公所言,牧廉先生幼時中過牽機之毒,份量重而不純,損了腦,因此麵部僵壞,偶發抽搐。恐怕於壽數有損。”
甚至言行異於常人,這話軍醫隱而不提,但在場的除牧廉都看得出來。
張老猜測:“惡仆高望對小王子說是韋碧臣幼年所為,那應當是韋碧臣從書中記載知曉牽機毒性,卻不清楚應當如何用藥,並未提純。所以下的份量重,是起了殺心,卻沒能殺死牧廉先生,隻是藥壞了他的臉。”
雖不知道這一出是為了什麼,顧昭卻是機敏,見張老看向自己,便點頭確認道:“那怪老頭是這麼說的。說他的大徒弟比二徒弟能乾,就是心思毒了些,藥壞了二徒弟的臉。”
牧廉循聲看去,驚喜道:“小小師弟?”
狄其野徹底黑了臉,把青龍刀往他枕頭邊一立:“牧廉,你是不是真聽不懂人話?那我大楚要你何用?”
牧廉把臉藏在枕頭裡,嗚嗡嗚嗡地說:“師父死了,大師兄也快死了,小師弟不認我,那我就沒有內人了,全是外人!”
誰特麼是你內人。狄其野一翻白眼,正要斬釘截鐵地跟他說清楚大家毫無關係,卻聽顧烈提議:“你如果拜狄其野為師,你就又有師父了,還有五個師弟,雖然他們先來你後到,但畢竟你曾經是狄其野的師兄,關係更親厚。”
這麼荒唐的提議,顧烈越說,牧廉的眼睛卻越亮,跟狗看肉骨頭似的看著狄其野,也不問狄其野的意思,張口就喊:“師父!”
狄其野隻覺得天都塌了。
*
顧烈學習狄其野,捅完窟窿就溜,帶著小王子“先走一步”回了帥帳。
狄其野可不好糊弄,他不屈不撓地跟進了帥帳,怒道:“你收幕僚就收幕僚,為何非要與我扯上關係!”
顧烈看著他,冷靜道:“你不能和人扯上關係嗎?將軍同僚你敬而遠之,可以,你是個隻對本王忠心的純臣;左右都督你不願親近,可以,反正他們各個對你死心塌地。然後呢,你就這麼來去無牽掛,瀟灑到底?”
“那又如何?”狄其野眉頭緊皺,“難道主公管天管地,還要管我的私事?”
顧烈冷笑:“那你為何要管我是否活得了無生趣?狄將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不是很會成語麼?”
狄其野緊盯著顧烈,疑惑不解:“你活成那樣,但凡薑揚他們能看出來,都會不忍心,都會插手勸你。而我不過是怕麻煩,不願和閒人扯上關係,讓自己過得舒服點。你我情況恰恰相反。”
“你是不願,還是不敢?”顧烈回視狄其野,濃於黑夜的眼眸藏著難以看出的不忍。“本王不會派你的手下去送死。你不願親近你的手下,那一個本就不是什麼好人的牧廉,何妨?”
狄其野最討厭被插手私事,而且顧烈還提起他的心病,被戳了痛腳,他立刻回嘴道:“那你怎麼不去試試愛人?你娶妻何妨?”
顧烈卻很冷靜:“你這麼問,是承認你也有心病了?”
狄其野答不出來,一甩帳簾,氣跑了。
顧烈冷哼一聲,埋頭軍務。
顧昭在紙上端端正正地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
兩日後,消息傳來,韋碧臣大喊著“臣寧死不降楚”,被文人皇帝楊平推下高台而死。
狄其野對跟在自己身後當尾巴的牧廉冷笑:“你們師兄弟倒是心有靈犀。”
牧廉歪頭疑惑:“師父,你糊塗了,我隻有五個師弟,沒有師兄。”
“我是大師兄。”
他還很驕傲。
狄其野一口血梗在胸口,恨不得都噴顧烈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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