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敖戈漫不經心地帶著兵攻城。
城上還插著謝家將旗, 謝家兵馬已由嚴家接手, 嚴家和敖戈默契已成習慣, 敖戈自然也以為這又是一場默契戰。
他喜於幾乎不勞而獲的軍功, 可也難免覺得無聊。
打默契戰這事, 其實是嚴家先動的手。
嚴家隻是私下投向大楚,沒有明麵上轉投陣營, 而他們傳向大楚的消息, 大多數都是顧烈通過密探早已得知的,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功績。
既然嚴家自己不主動投降,為了保住名聲, 還依然作為北燕勢力和楚軍交戰, 那麼, 顧烈自然不可能把嚴家投楚的事情告知敖戈陸翼, 戰場上刀戈無情,更不可能特意讓敖戈陸翼放嚴家一馬。
所謂求仁得仁。
但嚴家不肯背上不戰而降的罵名, 不代表他們就真的願意為北燕平白喪命, 所以楚軍一來攻打雍州,嚴家就派人悄悄找上了敖戈。
為什麼隻找敖戈?倒不是嚴家不想找陸翼,隻是陸翼一上來就把城給屠了,嚴家給駭破了膽,所以在陸翼行軍路線上的嚴家城池,要麼隻剩下謝家轉來的兵馬守軍, 要麼是隨時準備棄城逃跑的嚴家將領。
敖戈一開始也不信, 連著打下兩城就信了, 他還特地寫信問了主公。
既然敖戈問了,顧烈也不否認,含糊地默認了敖戈的做法。
這下子,敖戈是放開了手腳和嚴家合作起來。
敖戈與嚴家商議,如果是嚴家自家兵馬守的城,那就比劃兩下意思意思,嚴家將領自會棄城而逃;如果是謝家轉給嚴家的兵馬守的城,那就費些功夫,嚴家將這些城池的布防弄得一模一樣,敖戈得靠嚴家給的守城布防圖真打。
所以,敖戈按照布防圖順利打進城中,沒發覺一點不對。
但接下來,才是噩夢的開始。
柳家將領一聲令下,四方城門緊閉,將楚軍先頭部隊截斷城中,關門打狗,一早燒紅的鐵水從爐中倒出,燙得楚軍哀嚎四起。
敖戈貪功,跟著他搶先進城的都是他的親兵,而跟隨他打仗的楚軍王師都被留在城外待命,既不知道他與嚴家的交易,更不知道什麼守城布防圖。
城門反常一關,率領楚軍王師的楚顧家臣心道不妙,剛要破城馳援,卻見城外三麵都冒出北燕兵馬,眼見就要形成包圍之勢!
楚顧家臣將領當即立斷,立刻突圍,殺出一條血路,撤向原本駐紮的大營。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楚顧家臣將領一邊寫信報給秦州大營,一邊在敖戈幸存雜兵的指點下向陸翼將軍發出了求助信,請陸翼將軍速速前來救援敖戈。
在敖戈雜兵的眼裡,陸翼將軍是自己人,一定會把敖戈將軍救回來的。
一日過去,兩日過去……薑揚回信到了,主公為意外狀況事先安排的密探也自揭身份進了王師帥帳,陸翼那邊依然了無音訊。
被派去給陸翼求援的兵卒也一直沒回來。
城中的敖戈親兵全軍覆沒。
敖戈的屍首被鐵水燙得幾乎認不出人,好在頭還完整,柳家將領將敖戈的頭割下,掛在城門上示威。
這時候,陸翼才帶著他的大軍出現了。
陸翼和他的親兵們,不下馬也不收刀。
陸翼坐在高頭大馬上,先表了一番沉痛悼念之情,麵對楚顧家臣將領的質問,他驚訝再三,堅稱自己一聽說噩耗就日夜不停地趕來,沒有收到過什麼求援,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最後,陸翼才說到了來意:“為亡燕複楚計,既然諸位沒了將軍率領,那不如合二為一,由本將軍帶著繼續攻打雍州,以期儘早完成主公軍令,也好為敖戈報仇。”
“那就不巧了,”一位將軍打扮的青年男子策馬越眾而出,手持虎符,“主公早有安排,假若不幸意外發生,就暫由本將統領王師。”
陸翼自以為安排好了一切,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見都沒見過的青年將領,手裡還有顧烈的虎符!
除非陸翼當場造反,不然對方手握虎符,陸翼根本無計可施。
“你是誰?”功虧一簣,陸翼是咬牙切齒。
那青年男子把玩著手中馬刀,一笑起來邪氣四溢:“在下薑延。”
又是薑家人。
陸翼深深看了他一眼:“如今真是人才輩出,一個比一個會出頭。薑延是吧?本將軍記住你了。”
薑延笑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玩著虎符,目送陸翼帶著他的大軍遠去。
楚顧家臣將領鬆了口氣。
“薑家哥兒,你膽子可太大了,”回到帥帳,那位家臣將領不由得後怕,“接下來該如何?”
薑延安撫道:“稍安勿躁,主公或薑揚將軍必會速速安排有能之將接手,我會一直留到新將領入軍。隻是,為了避免陸翼起疑,咱們還需儘快攻城。”
說到這裡,薑延還開玩笑道:“下一場戰可就是你表現的時候了,若是能攻破柳家城池,主公必會記得你臨危不亂、指揮若定,為敖戈將軍報仇血恨。”
聽他這麼一說,那位楚顧家臣將領也定下心來,召集眾人計劃攻城複仇。
薑延明麵上還是這支王師的主帥,因此坐在主位默默聽著,他是個密探,對打仗一竅不通,聽著聽著就走了神。
不知陸翼日後發現他是個根本不會打仗的密探,會氣成什麼樣。
不知主公會派何人來接手。
不知牧廉在做什麼?
想到最後,他不自覺的,無聲的笑了起來。
*
狄其野的風寒,寒了六七日都沒好。
一開始顧烈有心讓他多修養幾日,也沒說話,最後顧烈也不縱著他了,問:“狄將軍準備躺在床上攻下翼州?”
狄其野也手癢得很,裝不下去了,一邊歎息一邊生龍活虎地跳起來,看了看顧烈,突發奇想道:“要麼我給你當軍師吧,我出謀劃策,你領兵出戰,有我出馬教你打陸戰,保證洗刷掉你隻擅水戰的名聲。”
顧烈一腳把他給踹出了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