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狄其野率楚軍全力攻打雷州。
說全力, 狄其野其實是交給了五大少, 把阿左和阿右派出去攻城, 虎豹狼騎也隨左右都督自行分配。
而狄其野自己, 這回真正有了大將軍的樣子, 不再是一馬當先衝鋒陷陣,而是和主公一起跟在打前鋒的大軍身後, 為大軍掠陣, 穩定軍心。
左右都督和虎豹狼騎都很感動,認為將軍是給他們機會攢軍功。
狄其野一點都不推辭地接受了感激。
實際上,倒也不是狄其野開始擺大將軍的譜, 而是他一方麵是覺得雷州的北燕守軍連三分戰意都沒有, 打起來完全沒有意思;另一方麵是想跟著顧烈。
那日星夜談話, 狄其野總覺得最後有哪裡不對勁。
《孫子兵法》有言, 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 一勝一負;不知彼, 不知己,每戰必殆。
狄其野對著先賢言論思來想去,覺得既然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優缺點,已經知己了,那麼還沒拿下顧烈的原因,就隻能是不夠知彼, 也就是還沒有完全了解顧烈。
這麼想來, 顧烈那夜終於願意開口說說往事, 倒是個好兆頭。
所以狄將軍就給自己掛了免戰牌,隻放手下五大少出去欺負北燕守軍了。
而顧烈也從那夜悟出了一個真理。
如果說,治大國,如烹小鮮。
那麼,治狄其野,也是三個字,慢慢熬。
對這頭倔驢,急是急不來的,懷柔似乎沒用,來硬的更不吃,狄其野行事自有一套原則,兩輩子都沒改過。
就算如今心悅顧烈,也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顧烈先前有些心急,現在看看急了也沒用,反而就不急了。
既然狄其野的心病得慢慢熬著,那心動這個問題,就得排到前麵來了。
然而心病和心動,既然都關乎於心,最終必定要殊途同歸。
顧烈從來是深思熟慮的人,做事走一步算十步,兩輩子都沒隻看眼前過,讓他忽略以後必定會出現的巨大問題先談個情說個愛,這本身就是個問題。
拋開心理上放不下的擔憂不談,實際操作上也有問題,這個問題相當顯而易見——沒有經驗。
但這個問題解決起來就相對簡單,不會,那可以學。
而且顧烈還有個現成的效仿對象,狄其野。
就算顧烈沒有經驗,但基本步驟還是明了的,既然動心了,就要追求,追得兩情相悅了,那就可以訴說情衷了。
自己已經動心,那下一步,自然就是追求。
顧烈攤開紙筆,回顧狄其野做的那些可愛傻事,總結起來就是兩條,一是送禮,二是說一些傻乎乎的話。
顧烈在紙上寫了個“禮”字。
送禮麼,顧烈上輩子賞過無數人無數東西,雖然現在還未登基,但身為楚王,顧烈還是頗為富貴的,錢不是問題,問題是送什麼。
人活一世,總逃不過衣食住行四個字,顧烈想來想去,狄其野的衣服是他置辦的,狄其野的三餐和他每日都是一式兩份,現在還在行軍打仗,他們住和行自然都在軍中。
衣食住行都已經包辦了,那送什麼好呢?
顧烈把牧廉叫來,嚴肅詢問:“你師父近來喜歡什麼?”
牧廉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
他原本覺得主公和師父之間相處很不對頭,弄得他猜不對他倆心思,有辱幕僚的名聲。
現在一聽主公對自己打聽師父近況,那顯然是有了隔閡,有了猜忌,終於走上了正常的君臣相處之道。
牧廉歡天喜地地回答:“師父喜歡兵神之名。主公該多誇獎師父才是。”
最好是能被史官記上史冊那種。
他現在有了媳婦,不能再完成死得人人稱頌的夙願,但師父還是很有機會的!
顧烈一聽就知道這瘋子在琢磨什麼,無奈道:“出去!”
左右都督各自帶了虎_騎校督和豹騎校督出去攻城,於是顧烈讓近衛把狼騎校督找來,嚴肅詢問:“你們將軍近來喜歡做什麼?”
狼騎校督十分實誠:“喜歡跟著主公。”
顧烈嗆了口水。
“……咳,除此之外呢?”
狼騎校督想了想:“還喜歡跟我們打聽怎麼追姑娘。”
顧烈哭笑不得。
“那,你們怎麼答的?”
狼騎校督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公,我那日習武訓練得太遲,好不容易撐著聽將軍說完了戰術,等他們聊這個,我沒聽兩句就睡著了。”
顧烈看看他,怎麼都看不出在彆人手下是個刺頭,隻能感慨狄其野正是合了他們五個的脾氣。
擺擺手:“你出去吧。”
狼騎校督老老實實出去了。
顧烈對著紙上的“禮”字發愁,難道出師未捷就要折戟沉沙?
送禮不成,顧烈再想第二條,在紙上寫了個“言”字。
他想到狄其野說的那些話,就柔和了眉目,可一假設是自己來說那些話,就愁眉不展。
一無所察時,顧烈也許還能和狄其野有來有回,現在心懷不軌,就擔心唐突了狄其野,要知道,他們還沒有走到互訴情衷那一步,所以必須要注意言辭。於是顧烈想來想去,竟然一句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