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顧烈。
確切來說,是一副穿著顧烈衣物的白骨,而這副白骨的懷裡,抱著一個渾身鮮血,胸口插了匕首,像是剛剛死去的他自己。
白骨依舊在狄其野的手中掙紮,還想要繼續向前走。
狄其野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他怎麼舍得讓顧烈變成這樣?
何其殘忍。
“顧烈,”狄其野喑啞著嗓子喚他,即使明白這是一個荒謬的夢,即使覺得這麼做毫無道理,可還是喚著顧烈的名字,想讓他明白是自己。
白骨沒有任何表示,依舊執著著要向前走。
狄其野用力閉上眼睛,隨後再睜開,伸手去碰白骨懷裡的自己,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麼,但他一碰到那個自己,那個自己就消失了。
那副白骨垂下顱骨,“看”向手骨。
然後“看”向狄其野。
“顧烈,”狄其野輕聲喊他。
白骨一動不動,像是呆住了。
狄其野擋在白骨身前,握住肩胛骨,慢慢喊著顧烈的名字,因為除了這個,他完全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顧烈。”
“顧烈。”
……
狄其野漸漸看不清白骨的樣子。
指節分明的手骨撫上他的臉,似乎是想把那些無聲掉落的眼淚擦掉。隨後,森白的肱骨前伸,曲起前臂骨,將狄其野“抱”在了懷裡。
就在狄其野眼前,白骨生肉,血脈相附,肌發重生,深青王袍,長發高束,眨眼間又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模樣。
顧烈微微笑著,看著他。
“……顧烈?”狄其野遲疑地喊。
顧烈疑惑地問:“怎麼了?”
狄其野搖頭,果斷拽住顧烈的手,像是從來沒有崩潰過,冷靜地說:“我們離開這裡。”
顧烈卻搖了搖頭。
“我走不了。”
狄其野一愣,向後走了兩步。
血河中那些飄蕩翻滾的屍體還在,活物似的血線還在,而背上那隻火鳳,也還在。
狄其野怔怔地看向顧烈。
顧烈卻對他笑笑,慢慢放開了他的手:“你想離開?那就走吧。”
“……那你呢?”
顧烈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才又笑著說:“我就是在這裡的。我不能走。”
“如果我走了,你怎麼辦?”
顧烈又愣了愣,像是看傻子一般憐愛地看著他,笑道:“繼續向前。”
狄其野看著這個把一句戳心戳肺的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人。
他看了很久,才走到顧烈身邊,握住那隻剛才放開自己的手。
他早就說過,真是個叫人心疼的老實孩子,還有點笨。
狄其野低頭親了親顧烈的手:“那我也走不了了。”
顧烈猛然死死將他扣進懷裡,力氣大得像是要將他的肋骨都抱斷一樣。
狄其野沒有掙紮,就這麼被顧烈抱著。
直到安然地從夢中醒來。
*
楚王登基大典前,祭奠犧牲將士,並封賞各大功臣。其中封賞最重的,自然是為大楚打下半壁江山的狄其野。
但即使眾人在顧烈多次鋪墊下有了準備,卻還是被大楚兵神受到的厚賞嚇得心驚。
狄其野封定國侯,封地雲夢澤,享雲夢澤田地稅賦駐軍,領一等俸祿,加封太子太傅,官居一品,賜住東宮。
此等厚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而狄其野竟是沒有半點要辭讓的意思。
狄其野望著高高坐在龍椅上的顧烈,撩袍單膝一跪,將青龍刀置於手邊,行禮道:“臣,領旨謝恩。”
君臣二人,遙遙相望。
旁人都猜測這平靜表麵下定是暗流洶湧,楚王之隱忍謀算,定國侯之驕狂孤高,一個高高捧起,一個竟也不知退讓。
但誰都猜不到,這對視的兩個人,其實在想同一件事。
原來動心之後,眉梢眼角,俱是情衷。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