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春闈也就是會試, 這是大楚開朝第一屆春闈, 在京城東南,離國子監不遠的貢院開考。
顧烈雖然擔了主考的名,真去監考的還是定國侯和顧昭兩位副裁,在貢院裡待了足足三天兩夜。
原本該是隔三天一考, 但這期春闈本就晚於舊例, 六部手裡一堆事,還因為辭了一波功臣人手短缺,所以也彆磨嘰了, 乾脆就連考三天。
於是天下十州的舉人們,還要加上國子監的學生, 這麼多人,吃住都在沒比棺材大多少的單間裡, 密不透風,活生生考了三天。
剛開考, 錦衣近衛就抬出去仨, 都是被這個陣勢嚇暈的。
身為監考副裁, 狄其野和顧昭還必須巡視其間,有錦衣近衛盯著,是不需要多頻繁,但樣子得有。
三日一過, 狄其野的臉黑如鍋底,他是先回定國侯仔仔細細沐了浴,才回宮述職, 被言官覷著空子上折子罵了好幾日,說他輕慢科舉,不顧陛下一片愛才之心。
前世狄其野就是這麼乾的,顧烈是一點都不奇怪,而且上輩子狄其野因為在朝中煢煢孑立,可是被罵了足足大半年,這輩子已經好多了。
牧廉身為右禦史,深深為師父這種不顧及名聲的行為惋惜,頭一批上折子說狄其野此舉不妥的就有他,不過,後來罵得最難聽的那幾個言官,但凡被查出有嚴重違法的,都被牧廉摁下了官獄。當真廉潔的,牧廉也不記仇。
真是既當了陛下的好臣子,又當了師父的好徒弟,牧廉心裡十分驕傲,在薑延麵前嘚瑟了好幾日。
薑延能怎麼辦,當然是誇,不然這小瘋子不許他留宿定國侯府。
會試放了榜,整個京城越發的熱鬨。
數日後,通過複試的貢生們小心翼翼地進了奉天殿,由顧烈親自主持當庭策對,這叫殿試。
他們天不亮就排在宮外,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完成了數道禮節,然後頒發策題。策題是由顧烈親自圈定的,三道題目,兩道時務一道策論。
日暮交卷,收存至閱卷日,由八位大臣閱卷批圈,最佳的十本上呈顧烈,由顧烈圈出一甲三人。
將貢生分出一甲、二甲、三甲三等後,由填榜官填寫發榜。
一甲賜“進士及第”稱號,隻有三人,也就是百姓津津樂道的狀元、榜眼和探花。
二甲賜“進士出身”,占三分之一。
三甲賜“同進士出身”,占三分之二。
發榜後,貢生們得以進宮,在奉天殿外跪謝天子,狀元、榜眼、探花三人待遇不同,得以進奉天殿麵聖。
能在去年連過縣試府試鄉試,今年過會試,說明在動亂年間也勤學不綴,不曾荒廢學業,這種堅韌就足以嘉獎。
顧烈滿意地看著殿裡殿外這些年輕或者不年輕的貢生,他們中的一些名字,是顧烈前世再熟悉不過的棟梁之臣,即使眼下還很青澀,但未來可期。
滿朝文武瞧著這三位新科翰林,有些像是在掂量對手,有些像是在考察女婿。當他們的眼神落到探花郎身上的時候,除了顧烈,都忍不住咦了一聲。
不論戲文裡怎麼寫,實際上前朝今朝都沒有探花郎必須長得帥的規矩。
相對的,顧烈特地廢了前朝的一條規矩,那就是:麵貌醜陋者,不論輕重殘疾者,都不可入朝為官。
當年,韋碧臣怕牧廉入朝影響自己的地位,就是拿這一條,把他騙到了風族去。
顧烈將這一條放寬到了“不影響政務的輕殘人員”,而相貌,就根本沒提。
可這探花郎,也實在是醜得叫人難以忘懷,他一雙招風耳,兩顆大板牙,眼睛大得像是能蹦出來,皮膚黝黑,又高又壯,活像是黑兔子成了精。
這麼一個人,名叫卓俊郎。
有些臣子忍不住尋思,這人沒疤沒癩,想必生下來就這副模樣,家裡取名的時候,是怎麼想的呢。
不論他人視線如何詭異,卓俊郎卻是淡然自若,這就讓明眼人心裡叫了聲好。
狄其野倒不是以貌取人,但顧烈看著這卓俊朗的目光,未免也太高興了些?這是怎麼了?
顧烈當然高興,這卓俊郎,可是他前世手下最能乾的臣子之一。
到晚上回了未央宮,顧烈抱著狄其野的時候,甚至想著想著還無聲地笑了笑,對狄其野說:“寡人今日真是高興。”
這些帶領大楚走向盛世的人才。
狄其野覺得陛下這副一心為楚的模樣真是正經得可愛。
於是調_戲道:“您高興,我就高興。”
他戲謔地學彆人諂媚,卻又是調著情的調子,顧烈受不住,笑罵:“不許鬨。”
“哦,你不高興?”狄其野從善如流,手點啊點啊地往下去,“不對,這明明是高興啊。”
都這樣了,顧烈哪裡還忍得住。
仔仔細細地吃了一頓,顧烈抱著人沐了浴,回來也不肯放,黏糊半天,顧烈思緒又飄回了朝堂上:“我是真的高興。”
狄其野都要給顧烈逗笑了,清了清嗓子,認真地回:“我明白。”
他上輩子是先鋒營大校,軍校畢業生不想早死的都不往他這兒來,但隻要敢來的優秀人才,即使狄其野熱愛全方位鍛煉他們的承受能力,心裡其實是很高興的。
顧烈低頭在狄其野發頂親了親,抱著他一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