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蘭園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園子, 中州淪為無主之地時, 被嚴家暗暗把控著,到底是沒讓蘭園景致被毀。大楚朝廷遷至中州後,嚴家就把蘭園獻給了顧烈。
畢竟京城地不算廣,皇家總不能連個避暑園子都沒有, 可再建就得建到鄰城去了, 雖然顧烈不在意,禮部工部卻著急,嚴家這算是瞌睡送了枕頭。
名叫蘭園, 聽上去秀氣,實際上, 狄其野跟著顧烈慢步走來,竟全然是一派森林風光, 視野開闊,草場起伏, 不像是在京郊, 倒像是在翼州雷州甚至更往北的北國。
“怎麼起了‘蘭園’這個名字?”狄其野覺得十分不搭。
祝北河身為主辦, 自然跟隨在側,聽了狄其野的疑問,答道:“當初是燕朝首富,姓蘭的商賈, 為了討燕朝暴君的歡心,建的園子,因此叫做蘭園。繼續往前走, 就能看到蘭穀,裡麵種滿了蘭花。”
一個園子還有兩種景致。
狄其野近來愛翻顧烈的族譜,在意到了姓氏:“這姓倒是少見?”
“許是南逃的鮮卑族人後裔,”祝北河想了想,沒有下定論,“也可能是從打馬草原來的。”
進入分山而開的山穀,滿目蘭草就映入眼簾,幽香隨風送來,有好詩情的大人已經按捺不住作詩的渴望,推敲起字句來。
穀中搭了寬台,君臣入席而坐,動動腦袋就可以觀賞蘭花,案幾已經擺上了瓜果糕點茶水甜湯。
自然是顧烈居首,顧昭和狄其野一左一右,伴在顧烈身側。
祝北河原先隻安排了顧昭,薑揚看過之後,讓他加上了定國侯,說是王子性子沉穩謹慎,還是狄小哥和陛下有話可說,祝北河一想麼也對,就給添了張邊幾。
入席之後,狄其野才對顧烈感慨:“你們從一個姓氏就能大致推斷出是從哪兒來的,這叫源遠流長?”
顧烈卻說:“除了有人記載的宗室,民間記載,有真清楚的,也有胡亂扯名人大家做祖宗的,若是較為特殊的姓氏,還可能做得準,其餘的,三五代內也還做得準,越能往上數越不可信。”
狄其野聽了搖頭笑:“你下回彆說我較真,你這叫半斤八兩。”
顧烈也笑了笑,沒說什麼,手掌輕抬,讓伺候的侍人把自己和狄其野麵前的葡萄給撤了。
“……這裡的葡萄也不好吃?”狄其野不明所以,故意揶揄他。
顧烈掩了唇,煞有其事地低聲說:“其實,寡人夢見,你被葡萄噎了喉嚨。”
要不是滿座大臣,狄其野真想拿白眼翻他。
顧烈端起酒杯開席,說了些眾卿辛苦等語,讓眾臣不必拘束,不用坐在席中,自行遊樂吧。
沒多久,不少大人就去花叢間潑墨鬥詩了。
顧昭有近衛和伴讀跟著,也去聽聽各位大臣的文采。
也有大人們不浪費這些瓜果酒水,說笑吃喝,亦是自得其樂。
吃著喝著,一抬頭,陛下和定國侯不見了。
薑揚喝遍群臣無敵手,正想找陛下喝兩杯,於是問近衛陛下去哪兒了?近衛拱手答:“陛下想在林間走走,定國侯陪著去了。”
不明真相的大人們紛紛感歎,陛下和定國侯真是君臣典範呐。
薑揚心想這什麼君臣典範,這分明是夫唱婦隨。
顏法古正在點豆子算吉凶,正算到關鍵處,薑揚捏走三粒豆子吃了下酒:“假道士,來,喝酒。”
顏法古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祝北河小聲問他們:“我是不是該跟上去?”
畢竟他是主辦,若是陛下有個什麼想吃的想看的,也不知近衛能不能及時解決。
沒等薑揚開口,顏法古先答了,“這就好比七夕相會,你就是個搭橋的喜鵲,老實飛著得了,湊上去乾嘛?”
乍聽好像有道理,細想似乎有哪裡不對。
祝北河琢磨起來:“我覺著這話有哪兒不對。”
薑揚趕緊招呼:“喝酒喝酒。”
高大的密林仿佛和外麵的豔陽天是處在兩個不同的季節,林間不僅是涼爽,甚至有分寒涼,聽得見響亮的鳥鳴聲,似乎是鷂鷹這樣的猛禽。
顧烈和狄其野在林間走走停停,這風景地貌,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攻打翼州的時候。
那時狄其野剛明白自己對顧烈的好感,跟開屏孔雀似的非在顧烈麵前表現,又是親自跳濁水量沙,又是帶病連夜攻城。
顧烈忽然伸手,往狄其野額前試了試。
狄其野好笑問:“乾什麼?”
顧烈對他眨眨眼:“思及翼州舊事,試試你發不發熱。”
“我又沒著涼,”狄其野想起那些蠢事本就不好意思,這下子還有些惱怒。
顧烈悶聲笑笑,握著狄其野的手肘,領著他繼續往前走。
這一場賞花飲宴,算是君臣儘歡。
此生,韋碧臣已是殘害公子靂的惡仆高望之徒,自然沒人拿他來標新立異。
顧烈在回宮的馬車上想起,還又問了一次狄其野:“你覺得,韋碧臣此人,該如何評價?”
狄其野把文書都壓在自己手邊,堅決不讓顧烈在搖晃的馬車裡看字,聽了這麼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漫不經心地回:“他與我何乾。把他罵你的那些,改一改,反過來用在他自己身上,正好。”
“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