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牧廉這一參,參的是吏部半壁江山, 參的是左家支柱。
陛下有令, 責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會審, 務必徹查。
吏部暫時停擺,靜候審理結案。
於是朝野震動, 人人自危。
牧廉自己倒是沒事人似的, 下了朝,拽了定國侯的袖子, 問:“師父,回家吃飯嗎?”
狄其野聞言, 正中下懷, 他乾嘛回宮對著有話不說裝深沉的顧烈?回家吃飯,天經地義。
於是師徒二人商議定,狄其野先行出了宮,牧廉進了政事堂。
尚且不知道今晚要孤燈冷被的顧烈, 問了三位主審重臣的看法, 於關節處點撥一二, 最後, 特彆把近來身體欠佳的祝北河留下來關心關心。
顧烈的意思,是讓大理寺少卿蘭延之代為主審,倒不是要奪祝北河的權,而是免得祝北河病中操勞,要是虧損了病體,就更不好了。前世祝北河就是因為頑疾不得不辭官養老的, 顧烈一直記掛著。
但祝北河認為此案關乎重大,蘭延之畢竟還生嫩了些,祝北河這些年將蘭延之當徒弟一樣帶著,他是怕蘭延之處理得不妥當,既不合顧烈的意,又在朝中太早樹了敵,可以說是顧慮周全。祝北河打算親自帶著蘭延之審,更為穩妥。
既然祝北河堅持,顧烈也不便多說,免得像是在催促老臣退位,寒了老臣的心。
其實陛下對他們幾個老臣,本就沒得說,如今又是派定國侯送藥,又是特地囑咐關懷,把祝北河感動得都有些眼酸,直道:“袁斐一案,臣一定秉公辦理,給陛下一個交待!”
他們這幾個開國老臣,包括顧烈自己,除了整日嚷嚷著要去欽天監養老的顏法古,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勞碌命。
顧烈搖頭笑笑:“公事上,寡人放心得很,不需要囑咐你什麼。”
祝北河疑惑了,難道自己私事上有什麼讓陛下不放心的?
然後聽顧烈繼續道:“昭兒也大了,他傾慕祝家小姐心善雅才的名聲,不知祝大哥,願不願和寡人結個親家。”
這一聲“祝大哥”,可是有二十多年沒聽過了。祝北河心中是前塵往事紛至遝來,滿腦子往昔與少主並肩征戰的崢嶸場麵,舊時熱血激蕩。
但事關寶貝女兒,祝北河再激動,都還是按捺了下來:“陛下待小女青眼,臣本不該推辭,隻是這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臣這個女兒嬌生慣養,先天身弱,不知是否是太子良配啊!”
祝北河對太子沒哪裡不滿意,顧昭的性情能力都是萬裡挑一,作為太子,群臣日日盯著,都找不出什麼疏漏差池。在他們幾個老臣看來,顧昭行事風格像極了顧烈,是十分萬分的好。
同樣,也正是因為顧昭貴為太子,祝北河心疼女兒,女兒若成了太子妃,縱然再榮華富貴,那也是一進宮門深似海。
可女兒畢竟不可能不嫁人了,顧昭這樣優秀的青年男子,打著燈籠都難找,女兒以後日子過得如何,到底還是要看夫婿的性情人品。就算是日後被指摘祝家高攀,為了女兒的幸福,祝北河也不可能為了清名一口回絕。
所以,祝北河的意思,是有顧慮,但不是不能考慮。
既然有心考慮,那就問題不大。
顧烈對自家太子的優秀程度還是很有自信的,就算祝北河有心低嫁,有個顧昭擺在這裡,顧烈還真不信祝北河能看上彆家的歪瓜裂棗。
所以顧烈也不急,隻是笑道:“良不良配,還得看他們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寡人不摻合。改日,寡人讓顧昭登門拜訪,讓他自己到你麵前說去,祝大哥你親自掌掌眼,若是看不上他,也沒什麼。”
他這話有意說得家常,而且給了不強行賜婚的意思,祝北河心中安定下來,也確實想看看太子是個什麼意思,於是把當年軍中說笑的勁頭拿出來,笑著應道:“陛下太謙,太子上門,臣自然是好生接待,絕不刁難他。”
君臣二人都笑了。
笑罷,還是得做正事,祝北河回了大理寺,牧廉、刑部尚書都在那等著了。
祝北河對兩位多年同僚一拱手:“事關重大,陛下等著咱們查出個結果,話不多說,咱們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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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查起來,說複雜,也沒有多複雜,說不複雜,恐怕大理寺平白多出的這些訪客都不答應。
吏部尚書陳棎,是蜀州出的人才,在朝堂上算是單打獨鬥,正因為單打獨鬥,所以養出了滿腹八麵玲瓏的手腕。而八麵玲瓏,也就意味著兩頭吃、兩頭不靠,到頭來誰的勢力都不算。
為他求情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是蜀州出身的底層官員,他們不相信陳棎真的有心瀆職,為同鄉之誼,站出來給陳棎說話。
吏部右侍郎左成嵐,他是左家人,還一直以溫文爾雅的形象示人,為他求情的可就多得多。
就連狄其野,都收到了左朗的親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