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能,大概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一句話。
所以長生不死,是世界對人類最大的懲罰。
我們這一代人,正是接受天罰的一代人。
也許也是最後一群稱為人的生物。
…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死不了的,人類也早已經忘記。
最後那場世界大戰實在是打的太過激烈與漫長了,天上地下整天都是槍林炮雨,等轟轟聲結束後,幸存下來的人,如蟑螂一般,在已經完全不適合生存的環境裡開始生活。
喝著含著硝煙味的水,曬著致癌的輻射,吸著腐爛的空氣,在滿是死屍廢墟中再次建立生活區。
那個時候抗不住的人,都已經成了大地的肥料,抗住的人,則發現自己死不了。
不死了,應該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但是,看著這麵目全非的世界,卻是讓人感覺到,不死也是絕望。
也不知道是那位學者說的。
不死,是世界對人類的懲罰。
毀滅了世界的人類,其實已經被世界淘汰。
剩下的人,之所以不死。是世界在給人們天罰。
世界留著最後的人類,賜予他們不死,剝奪他們繁衍的能力。為的就是讓他們恢複世界的原貌。
世界在讓人類贖罪,隻有人類重新建設了新的自然,才會得到死亡,才能得到最後的救贖——死亡。
這位學者叫巴納姆拉,他是現在不死人類最大的領袖。
不死人類組織‘贖罪者’的領導者,不死年代的精神領袖。
贖罪者們,開始向世界贖罪。
他們利用殘存的科研技術,開始打造人造森林,在已經光禿禿,完全不適合植物生長的沙漠、戈壁、岩石上開始種植樹木,失敗三十三次,耗時一百五十
年後,終於種活了混合基因的‘妖精樹’,一種會說話的樹。
種樹成功後,再創造動物。又是幾百年後,世界上除了人類後,出現了其他動物。貓、狗、馬、虎…
然後是昆蟲…
前前後後,到底花了多少年,已經記不清。不過世界卻是再次變得豐富多彩,起碼局部看起來和很久以前的地球差不多,當然不同之處就是,不管是植物、動物,還是昆蟲。
這些混合了人類基因的再造物,竟然都有了與人溝通的能力。
巴納姆拉說,這群生物將會代替人類,成為今後世界的主宰。
而人類,贖罪已經完成了一小半。贖罪還在繼續,直到人類有一天找到死亡的方法,就代表罪惡已經償還,他們將消失在地球。
不死的身體,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所謂的贖罪,就是在無限的生命裡,接受被時間消磨的懲罰。
灰蒙蒙的天色,已經一沉不變無數年。
沈航的眼圈,如這天空一般的色澤。
這是他選擇不睡猝死死後的第三萬六千七百三十二天,雖然眼皮打架,但從各項身體機能的反應來看,他還是死不了。
“我是不是該換一種死法?”
自言自語的問題,沒有人回答。而換一種死法,換哪一種比較好?
這也是個很艱難的選擇,選擇死亡是這個時代最難的一個課題。起碼戰後不知多少歲月以來,還沒有人能攻破了這個難題。
沈航晃晃腦袋,讓自己更加精神一些。
“今天又到了居民死亡進度調查日了 。”
抬頭看了眼日曆,雖然是四季不分的年代,但古文明的日子計算方法還保存著。
他打個哈欠,遍布血絲的眼睛裡擠出兩滴眼淚。拿起書桌上的筆記本,帶上遮陽帽,步出了自己的屋子。
陽光透不過天空厚重的霾,但殺傷力依舊很強,強輻射的暴曬能令人細胞瞬間死亡,然後整個人變為乾屍一般躺在大街上,不過這是不死人類的時代,就算每天都暴曬成乾屍,人類依舊能自如的在大街上行走。
沈航生活在第十五區的安落小鎮。
小鎮裡居住了三百人,比起戰前,可以算是人煙荒涼。
沈航居住在鎮中央的贖罪者管理院,院子裡除去他外,還有一隻短尾貓。
“早安,主人。”短尾貓穿著哥特式長裙,戴著一頂高領帽。很優雅的坐在庭院草地的石桌上,桌上泡了一壺紅茶,爪子裡端著一個和身形合適的小茶杯。
“早安,朱麗娜小姐。”沈航也向自己第二十五任寵物問好。它是一隻母貓,有著優良的愛爾蘭貴族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