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那個周五,八中照例沒有晚自習。傍晚最後一節自習課,阮眠在教室寫完這周要交的讀後感,準備下課拿給陳屹,結果周海半道被叫去開會,班裡沒了人管,陳屹和幾個男生跑出去打球,一直到放學都沒回來。
她留在教室等孟星闌做完衛生,一起去外麵吃了晚飯才回去,路過李家超市,看見穿著黑色籃球服的陳屹站在店門口。
那時候已經是深冬,平城每日最高溫度不過八/九度,晚上更是低得嚇人,阮眠怕冷,早早的就穿上了薄款的羽絨服,男生卻好像不怕冷似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麵。
蹲在台階上的李執比背朝路口的陳屹更先看見阮眠,他人蹲在地上沒動,說話時唇邊有一團團白氣,“聽說你生物競賽拿了一等獎,恭喜啊。”
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難為他還記著,阮眠把沒在衣領裡的下巴露出來,說了聲謝謝。
李執笑了下,從地上站起來。
陳屹早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時就轉過了身,額前的頭發沾了水,在大冷天裡結成一縷一縷。
他抬手把頭發揉開,手往下放的時候又順手撓了撓後脖頸,問:“你這周的讀後感寫了嗎?”
“寫了。”阮眠捏著書包的帶子:“你現在要嗎?”
陳屹點了下頭,“行,給我吧。”
李執轉身往裡走,“進來說吧,外麵這麼冷。”
三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店裡,李執去了後麵的院子,陳屹撈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在穿。
阮眠這周回來帶了不少課本,書包有點重,搭在櫃台邊上,她翻到生物書,課本中間夾著筆夾著作文本,還夾著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拿出來的時候,夾在課本最底下的東西掉了下來,砸在玻璃台麵上發出“當”的一聲。
阮眠偏頭一看,是之前學妹給的棒棒糖,一直放在包裡也沒想起來吃。
站在一旁低頭回消息的陳屹聽見聲響,抬頭看過來,“怎麼了?”
“哦,沒事,東西掉了。”阮眠找到作文本遞過去,另隻手下意識去拿那根掉在桌上的棒棒糖。
陳屹看了眼她的動作,接過本子隨意看了兩頁作文,說:“周一去學校拿給你。”
“好。”交完作文也沒其他事,阮眠不擅長和陳屹獨處,李執又久久不回,她猶豫著準備回去了。
陳屹看出她的不安和焦灼,將本子放在桌上,又是那句:“早點回去吧。”
阮眠對這幾個字有陰影,乍一聽到,整個人微微一僵,眼睛眨了兩下,把手裡的糖遞了過去,“我之前把你給我的書單發給了一起上作文課的學妹,這是她後來給我的糖,給你一個。”
陳屹把糖接了過去,“謝謝。”
“沒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
阮眠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扭回頭。燈光明亮,男生的臉龐在光影格外清晰。
她抿了下唇角,緩聲說:“陳屹,謝謝你。”
男生愣了兩秒,才抬起頭說:“不客氣。”
阮眠露出一個格外淺的笑,收回視線從店裡走了出去。夜色摻著昏黃光影,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陳屹盯著霧氣彌漫的夜色看了片刻,淡淡收回了視線。
其實作文這事要說起來他隻能算是中間的搭橋人,真正在教阮眠的是他奶奶沈雲邈老先生。
沈老先生大學就讀於平江大學人文學院,畢業後一直留校任教,兩年前被平江大學返聘回校,現在在學校中文係(前身為人文學院)授課。她教書育人大半輩子,帶過的學生如今在業內也都大有所成,可謂是“桃李滿天下,春暉遍四方”的最好詮釋。
那天趙老師讓陳屹教阮眠,陳屹回來之後就把這事托給了沈老先生,請她收個門外學生,也不用教得多麼厲害,能把作文能不寫跑題就成。
之後的書單和讀後感也都是沈老先生給阮眠布置的作業,陳屹怕阮眠心裡有負擔,就沒跟她說實情,每次的讀後感批注也都是沈老先生先在彆處寫好,他再謄到作文上。
阮眠跟著學了這麼長時間,雖然沒什麼大的變化,但也算有進步,起碼在前不久剛結束的期中考試中作文沒有再寫跑題。
思及此,陳屹拆開手裡的棒棒糖,吃到嘴裡一股子甜到膩的果香味,他微皺了皺眉頭,囫圇嚼碎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