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棠注意到她的沉默,忍不住朝她這裡看了幾次,最後一次正巧撞上阮眠的視線。
兩個人都是一愣,阮眠先彆開頭,過了幾秒,又扭頭看過來,“那個,你補習班要上到幾號啊?”
“……”趙書棠抿了抿唇:“開學之前吧。”
阮眠“哦”了聲,又沒了話。
趙書棠看了眼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裝作漫不經心的往阮眠那裡靠近了兩步,溫聲問道:“你那個競賽班要上多久啊?”
“應該得上到競賽前。”阮眠低頭看著樓下渺小的人影,“你平時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找我。”
“……嗯,好。”
阮眠扭頭看著她,“趙書棠,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
“你之前說,我媽和趙叔叔結婚是貪圖你家的房產,所以……你家是要拆遷了嗎?”
“……”這問題猝不及防又有些好笑,趙書棠沒忍住笑了出來,但很快又止住了,像是不太好意思似地抓了兩下脖子,“也不是,我就是無意間聽鄰居聊天提到了這個。”
其實這話是趙書棠聽段英提起來的,當初趙應偉回來說要和方如清領證結婚,段英就一直在家裡和她念叨這事。
本來他們一家四口在這巷子裡過得好好的,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還帶著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兒要住進來,趙書棠當然不能接受,再加上還有段英的偏見想法,她自然就被帶歪了。
“我媽去世之後,我爸身邊就一直沒有過人,我也以為他這輩子不會再娶,所以當他那時候說要和方阿姨結婚的時候,我覺得他背叛了我媽,也背叛了我們這個家,所以……”
餘下的話趙書棠沒有再說,阮眠理解的點了點頭,“我爸和我媽離婚的時候,我也是這個想法。”
“……”
說起來,兩個人也算同病相憐,就著這個話題聊了幾句,方如清從洗手間出來,三個人下樓回了家。
晚上吃過飯,阮眠去了趟李執那,陳屹每周六都會在他家店裡呆到很晚,她去還了衣服。
陳屹接過被洗乾淨的衣服,說了句謝謝。
阮眠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洗衣服這件事,弧度很小的笑了笑,“該道謝的是我,昨天謝謝你了。”
他撓著右眼角那一片,不怎麼在意,“沒事。”
阮眠抿著唇晃了兩下腦袋,無話找話的問了句:“李執不在嗎?”
“他在後麵洗澡。”陳屹看著她,“你找他有事嗎?”
“沒事,我就問問。”阮眠說:“那我先回去了。”
“嗯。”
阮眠從店裡出來,走下台階時,沒忍住回頭朝店裡看了眼。男生低著頭,正站在櫃台邊上數硬幣。
店裡光線明亮,她一時晃了眼,半天才收回視線,莫名歎了聲氣。
回到家裡,阮眠在房間看書,趙書棠拿著卷子來敲門,“阮眠,我有幾道題想問問你。”
她過去開了門,“進來吧。”
趙書棠每次月考在班裡的排名都很靠後,主科沒什麼問題,主要就是差在理綜。
阮眠給她講完題,她給了阮眠一個筆記本,“這是我之前整理的語文材料,你看看對你有沒有用。”
說完,人就站起來往外走。阮眠扭頭叫住她:“趙書棠。”
女生在門邊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怎麼了?”
阮眠晃了晃手裡的筆記本,笑著說:“謝謝。”
她也跟著笑了起來,“不客氣。”
那天之後,阮眠和趙書棠的交集就多了起來,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在講題目,但之前縈繞在兩人之間的那點彆扭感卻在無形之中消失了。
新學期很快來臨,開學之後,學校裡又多了一批陌生麵孔,今年的新生軍訓彙演和開學典禮放在一起。
去年開學典禮,阮眠站在台下,是丟在人群裡一眼都找不見的普通學生,今年她作為高三理科班優秀學生代表之一站在台上演講,是很多人眼裡遙不可及的尖子生、學霸。
盛夏的炎熱延續到了九月,女生溫柔但堅定的聲音通過操場四周的喇叭回蕩在整片天空。
“……我的發言完畢,謝謝大家。”阮眠微微頷首著向後退了一小步,台下隨即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下一個要演講的是文科班的學生,阮眠下來的時候,周海正在和下下一個演講的陳屹聊天,瞧見阮眠,把她也叫了過去。
周海說:“學校打算把你們這一批學生的演講稿登在下一期校刊上,你回頭把你的稿子整一份電子版發給吳主任。”
阮眠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周海捧著新買的水杯,笑道:“我剛才聽陳屹說,這次小周考,你又是班上第一,好好乾啊,爭取年底給我拿個保送回來。”
阮眠點了下頭,抬手將垂在耳側的碎發攏到耳後。
周海又看向陳屹:“你小子也是,彆以為準備申請國外的學校,就對保送名額不在意了,你不拿到一等獎,彆回來見我。”
陳屹漫不經心的笑,音調懶散,“拿不拿得到一等獎我說不準,但我去了,就不會空著手回來。”
“你小子。”周海拿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感慨道:“難怪你們汪老師喜歡你,就你這個不講理的傲氣啊。”
他搖頭嘖聲:“整個八中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陳屹偏著頭樂,用大拇指骨節蹭了下額頭。
過了會,吳主任喊陳屹去準備下一個演講,周海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去吧。”
“那我就先過去了。”陳屹和周海說完,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阮眠,想和她打聲招呼,但女生似乎在發愣,沒注意到他。
他也沒在意,收回視線,從旁邊的樓梯走了上去。
周海感慨似地連著歎了幾聲氣,回頭看阮眠魂不守舍的模樣,叫了聲,“阮眠?”
阮眠從恍惚中回過神。
周海笑了聲:“怎麼了,站著還能發愣,是不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
阮眠搖頭:“沒。”
“彆把我的話往心裡去,拿不拿獎都沒關係,隻要儘力就行。”周海怕她真因為自己的話有了壓力,開導道:“反正以你現在的成績,考去首都的學校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謝謝周老師。”阮眠小幅度的深呼吸了下,卻始終壓不住心裡的衝動,問了句:“周老師,陳屹是準備出國嗎?”
“對,他準備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讀物理,好像從去年就開始準備了吧。”周海看著她,“怎麼,你也有想法?”
阮眠眨了下眼睛,“沒有,我就是好奇。”
周海笑起來:“說實話,作為老師我肯定希望你越走越高,但作為長輩來說,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出國讀書,還是挺吃苦的,我個人是不太建議你去走陳屹這條路。”
阮眠沒吭聲,隻是點了點頭。
旁邊一群老師在聊天,叫周海過去,他捧著杯子摸了兩下杯壁,和阮眠說:“你忙你的去吧,記得把稿子傳給吳主任。”
“好,我知道了。”
阮眠繞過人群,快步離開操場,走到無人處時,她突然彎下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分明在空氣裡,她卻像是要溺斃的魚。
作者有話要說:“人是會變的,他今天喜歡鳳梨,明天可以喜歡彆的。”
——《重慶森林》,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