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婚禮那天說要劃清界限的是她自己。
婚禮上賀明浠跟她的那幫朋友喝了不少酒,酩酊大醉之後什麼事也不管,他忙完自己家的事後還要幫她家招待送客。
等所有事處理好,回到新房後就見賀明浠倒頭睡在床上,甚至連身上的禮服都沒換下來。
他給她倒了杯水醒酒,她清醒過後的第一句話是:我要和你約法三章。
該簽的婚前協議都已經簽好,不知她的約法三章又是什麼。
不過他倒是有興趣聽一聽。
站在床邊看著她,他挑挑眉,表示願聞其詳。
賀明浠清了清嗓子,她的所謂約法三章,跟二人各自的婚前財產沒有關係,竟然隻是要和他劃清界限。
比如婚後他們繼續各自生活,互不約束,隻做一對表麵夫妻,再比如雖然是表麵夫妻,但在家人麵前不能露餡,因為她家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
在賀明浠提出這些條件前,溫禮從未想過和她當什麼表麵夫妻。
至少見她的第一眼,他對她的印象並不差。
結婚前他已經分析清楚這段婚姻給自己所帶來的利弊,利在於他需要她家來幫自己穩固在華東地區的事業,弊在於他將犧牲所謂的婚姻自由,和一個壓根就沒見過幾麵的小丫頭結婚。
溫禮其實也有擔憂過這段婚姻是否會順利,但身邊很多的例子表明,一段婚姻的成敗,主要取決於男方是否負責,如果結局不好,女方很大概率是受害者一方。
年紀輕輕就進入一段感情基礎的婚姻,賀明浠所承擔的風險遠比他大得多,溫禮想,他會尊重這段婚姻,也會尊重她。
他會好好照顧她,賀明浠在賀家是揮霍無度的小公主,嫁給他後,他同樣也不會在物質方麵管束她,隻要她不過度,隻要不損兩家的利益,從前她過的是什麼樣的公主生活,之後也可以繼續過這樣的生活。
她卻主動說要劃清界限。
溫禮以為她是需要時間去適應這段婚姻和他這個丈夫,然而她所提出的約法三章的最後一條居然是不許碰她。
在新婚夜被提出這樣的要求,他當時隻覺得荒唐,凡是懂得一點婚姻法的都知道,無性婚姻屬於法律所規定的感情破裂的一種,他如果拿著這點去起訴離婚,賀明浠會是絕對的敗方。
或者賀明浠倒打一耙,他若沒有證據證明無性是她的要求,他也會輸,甚至還要給她不少補償。
不過賀明浠總歸是女方,她沒有安全感,或者說對他有所提防,他都可以理解。
溫禮可以給她時間,但他需要知道理由。
害怕他,或者說沒有安全感,他都能接受。
“理由?理由很簡單啊,因為我不喜歡你,我不想跟你上床。”
果然是年輕的小丫頭,把一切都幻想得太美好,自以為成人的世界裡愛情是婚姻的必要條件。
“陳向北,你個死眼瞎的!”她倒在床上撒
潑,閉著眼罵道,“我還想著你搶婚帶我跑,沒想到你還是沒醒悟!”
溫禮靜靜看著她發酒瘋的樣子,幾乎是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麼她在婚禮上全程挎著一張臉,又和那麼多酒,也明白她的那些朋友們為什麼表情複雜,為什麼他的學生陳向北會提前離席。
他忽然笑了下,意識到這段婚姻的情況可能會比他想象中的更糟糕。
最後他將主臥留給了她,而自己則是去了客臥睡。
從結婚第一天就分房睡,婚禮結束沒一個月賀明浠出了國,甚至連一聲招呼都沒打。
半年多前聽到賀明浠回國的消息,溫禮毫無波瀾,隻當不知道這件事。
直到兩家將她學業上的爛攤子丟給他處理。
他隻當賀家丟來了一個不聽管教的學生,就如同好友陳清黎當初將他的堂弟陳向北托付給他,賀明浠的身份更特殊,他沒辦法拒絕。
如今賀明浠的學業總算踏入正軌,他是高興的,然而她卻越來越過分了。
說要劃清界限的是她,現在沒分寸的也是她。
陳向北一回國,她立馬就粘了上去,如果是對陳向北沒死心,想要婚內出軌,那為什麼又要試圖討好他?
如果隻是為了讓他更用心地去教導她,她完全不用擔心這點。
溫禮自以為對她的耐心已經夠好了,除了上課,賀明浠平時做什麼,他幾乎沒有乾涉過,給足了她自由。
上次發酒瘋,他也有責任,沒有及時拒絕她,才不小心有了過線的接觸。
這次她清醒著索吻,他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誰知她前腳找他索吻,後腳就去跟青梅竹馬敘舊去了。
大半夜的,又跑來打攪他。
打攪倒不算什麼,如果是正經事要問他,他可以不計較,偏偏又不是正經事,真不知道她腦子裡想的什麼。
他真的懷疑這小公主是不是真當他是六根清淨的神仙,無論怎麼得罪和撩撥他都會沒事。
是不是真覺得他什麼都不會對她做。
想到這兒,溫禮深呼出口氣,無奈地取下眼鏡,又揉了揉鼻梁。
現在人不在他麵前,他再怎麼胡思亂想也沒用,溫禮乾脆起身去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咖啡泡好後,溫禮輕輕抿了一口,不知怎麼的又想起賀明浠和陳向北今天就約在了咖啡廳裡。
“……”
閉了閉眼,原本陳向北在他這裡一直印象不錯,再加上又是好友的堂弟,如今也被某個人連累得叫他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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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晚上的愚蠢行為,第二天,賀明浠沒敢去找溫禮。
她怕溫禮拿著聊天記錄一本正經地問她昨晚是什麼意思,到時候她哪怕是跳長江都沒法解釋。
知道溫禮給她發了消息,問她人呢。
賀明浠這才亦趨亦步地去找他。
溫禮今天穿了身深色的打底,坐在辦公室裡,顯得那張臉更加麵若冠玉。
看得賀明浠饞
死了。
但凡他沒那麼正人君子,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會對他做出多過分的事。
一見到他,賀明浠還在想怎麼說開場白,溫禮就先替她說了。
“昨天沒講完的,我們繼續。”
賀明浠心一跳,腦子裡頓時湧現出了很多少兒不宜的東西:“什、什麼沒講完的?”
溫禮非常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她裝傻地撓撓臉:“我不知道啊。”
溫禮沒說什麼,隻叫她坐下,等賀明浠坐下了,他更不廢話,直接就這昨天沒講完的課繼續講。
他儘職儘責地講著,賀明浠的臉卻越來越垮。
明從昨晚她發出邀請後,他一個字都沒再回複她,現在一大早把她叫到辦公室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賀明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不滿什麼,她是希望溫禮當什麼都沒發生,這樣她也保住了麵子,但他真當什麼都發生過了,她卻又覺得他太冷漠,壓根沒放在心上。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溫禮忽然問。
賀明浠回神,小聲嘀咕:“你都不聽我說話……”
被男人聽見,他又問:“我什麼時候沒聽你說話了?”
賀明浠答不上來,隻能嘴硬道:“反正就是有。”
溫禮看出來了她在無理取鬨,淡淡說:“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沒聽你說話,倒是你自己說過的話,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賀明浠剛想問什麼時候,又被提醒道:“集中注意力,這地方我隻講一遍。”
算了,先聽課吧。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期間有幾個學生來找溫禮,見溫禮忙著,都是簡單說了幾句就走了。
溫禮正在紙上給賀明浠寫著東西,忽然聽見其他老師開口喊了一聲:“喲,方嚀,這麼快就出院了?”
他抬起頭來,賀明浠覺得這名字耳熟,也抬起了頭。
一個臉蛋長得極清純漂亮的女生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拄著根腋拐,一隻腳上還打著石膏。
賀明浠想,這應該就是之前溫禮說的那個受了傷去住院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