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次都不會忘記的往事。
這一世戰無不勝的大將軍,在上一世,是個叱吒江湖的混混頭子。
隻是這混混頭子,在一開始的時候也隻是一個會點三腳貓功夫的姑娘,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女扮男裝,帶著自己的小侄女闖蕩江湖。
那時徐妙的師門被卷入到江湖恩怨中,全門被勢力強大的敵家追殺殆儘,隻剩她一個孤女。江湖中人避她不及,沒人願意沾染上她這個麻煩,她舉目無親,枯坐家中等著仇家上門。可沒等到仇家,等到了上門討水喝的她。
她看她神色淒楚,問清原委後,說自己突然見色起意,要她以身相許,硬拉著她逃了……
敵家手眼通天,自然不肯放過她,把她們三人攆得上天入地,過了很長一段苦日子。
喬知予好像天生點子就多,哪怕被攆到山裡,她也沒讓她和姻姻餓著過。
那段提心吊膽的日子,如今想來,卻是徐妙最喜歡的日子。她知道她是女人,可卻喜歡她,天地如此之大,她們兩大一小,有那麼多可能。她多想就那樣過下去,過一輩子。
“……那時姻姻想吃魚,咱們又買不起,你不會釣魚,就蹲在河邊看人釣。學會了以後,釣上來好幾l條,全煮了,姻姻吃魚頭魚肚子,我吃魚背,你啃魚尾。河魚的刺又細又密,咱們三個人,每吃兩口就要‘呸呸呸’,呸著呸著,就笑,也不知笑什麼。”
“有次你摸到蛇蛋,怕姻姻不敢吃,騙她是鳥蛋,還想騙我也吃。”講到這裡,徐妙突然笑了,“你也不想想,什麼鳥生的蛋那麼長,還是扁的。”
“我問鳥蛋為什麼這麼扁,你偏強詞奪理,說是那鳥生的時候太激動,給擠扁了……”
她笑著笑著,看著臉色慘白的麵前人,良久,神色緩緩轉悲。
“你買胭脂的時候,其實在偷偷看我對不對?我假裝不知道,其實是想要讓你多看幾l回,想要你心裡掛著我,念著我。”
“知予,知予……”
說到這裡,她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她明白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也明白她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後,會離開她。她一開始想讓她和她永遠在一起,後來想讓她得償所願,如今僅僅隻想讓她活著。
隻要活著,怎樣都好。
良久,一隻冰冷的手在被中摸索著搭上了她的手。
妙娘的抽噎聲戛然而止,她睜著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驚喜地看向麵前人。
麵前人依然雙眸緊閉,麵無血色,但握住妙娘的那隻手,卻怎樣也不肯放開……
此夜過後,喬知予高熱減退,活了下來。
外麵的世界,應明宇登基為帝,並將逼宮且屠戮皇室的臟水全都潑到了淮陰侯喬遲身上。喬家眾人均被軟禁,可突然有日,有戴著儺麵的人將他們全都劫了出去,就此再無影蹤。
整整一個冬季,喬知予都臥病在床,直到第二年開春,她才恢複了些許元氣。
屋前有一顆巨大的辛夷花樹,山中雪化之
後,開滿了紫白的花。喬知予推門出去,看到花樹下放著一根木凳,凳前有個簸箕,簸箕裡裝著豆角。()
豆角是妙娘種的,她不僅種了豆角,還種了茄子和薺菜。今日是圩日,妙娘一早就去山下趕集,采買一些生活日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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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已經在山上生活了有近四個月,這四個月間,她的傷勢時好時壞,妙娘不敢離她太遠,而應明宇派出的追兵也還在附近逡巡不去。因此,她們和所有人都還沒有聯係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她還活著,她也不知道喬容、喬銘、喬懷、箐箐他們的境況。
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
姻姻死後,世界勉強運轉一段時間,很快就會毀滅。
所有人都會死,天子、庶民,漢人、夷人……沒有任何區彆,所有人全都會死。
喬知予在板凳上坐下,安靜的剝著豆角,剝到最後一個時,妙娘剛好回來。她挽著籃子,走到她的麵前,溫聲道:“今天如何,感覺好點了嗎?我買了肉,給你補補。”
“嗯。”喬知予點點頭。
妙娘微微一笑,俯身吻上她的唇。
這是一個溫柔纏綿的吻,不帶任何的暴虐和掠奪。
一吻完畢,喬知予睜開雙眸,定定地看向她,說道:“我記得你喜歡這樣的生活,我們就在這裡吧。”
妙娘一愣,“就在這裡做什麼?”
“世界快崩塌了。”喬知予神色平靜,“這裡雲霧繚繞,是安寧的埋骨之地。我們就在這裡,停下來,過完最後的日子。”
“倘若如此,你甘心嗎?”妙娘問道。
喬知予當然不甘心,她的心裡有太多的恨,恨到讓她寢食難安。可那又怎樣呢?所有人都是會死的,速度很快,可能三個月,可能五個月,大家就一起同歸於儘。難道她要因為這點恨,就拉著妙娘與她刀口舔血,折騰不休。
這一切,本可以不發生,說到底,還是因為她沒有做好。
“我把事情辦砸了,對不起。”她彆開臉,黯然道。
妙娘將竹籃放到地上,雙手把她的臉扭回來,一字一頓,神情認真,“每個人都會辦砸事,辦砸就辦砸,那又如何。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和你一起。”
“我見過世界崩塌的樣子,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一點也不可怕。”
喬知予看著麵前人,良久,歎了一句:“妙娘……”
良久,她站起身來,親了親妙娘的額角,眸中光華流轉,。
“我想吃豆角燜肉,我來燒火。”
“好。”
深山木屋之中,炊煙嫋嫋。
一盆香氣四溢的豆角燜肉出鍋,兩人對坐吃飯,互相夾菜。吃完飯,喬知予洗乾淨碗和鍋。下午未時,一輛馬車載著兩人駛離此處。
半月之後,宮城之中潛入刺客。
宜福宮中,徐妙利落地轉了轉手中峨眉刺,甩掉上麵的血漬,催促道:“知予,護衛來了。”
“下到黃泉,記得和姻姻雲渡道個歉。”喬知予死死捂住應明宇的嘴,居高臨下的看他最後一眼,一刀捅進他的心臟,再將刀把左右擰了半圈。
新帝遇刺身死,應家直係無適齡新君人選,為爭奪帝位,八方人馬暗中較量,天下大亂……
在這一切傳到喬知予耳朵裡時,她已經和妙娘啟程前往大奉以南。
聽說天圓地方,一直往南走,能走到世界的儘頭。那裡是一片汪洋,魚可以在天上飛,鳥可以在水裡遊。
真稀奇啊,她想和她一起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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