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的娛樂產業鏈已經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哪怕是官伎也擁有了一定的選擇自由,隻要能上交足夠多的利錢,上麵對官伎的跳槽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塞點錢甚至還能加速幫你把手續辦妥。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人家願意按照更高的比例繳利錢,官府怎麼可能攔著不讓?隻要按時交錢,又不擅自離開金陵城,誰都不會管你去哪賣藝。
盛景意了解完所有事情後,發現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千金樓這樣的官營花樓,其實已經不完全算官營了,因為經營權在她三個娘手裡,她們隻需要每個季度按照一定數目上繳利錢就行了。
按千金樓這個規模的花樓來算,每個季度要交的錢不算特彆多,要不然她們也撐不下這大半年。
簡單來說就是,甭管你怎麼弄錢,隻要有錢就成!
這次她們之所以被官府注意上,估計還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搗鬼,故意把她們的窘況捅了上去。
盛景意心裡有了數,對盛娘說道:“娘,我可以試試。”
她眉眼還帶著幾分獨屬於孩子的稚氣,說話的語氣卻很認真。
過去十來年她一直在拍戲,但戲裡戲外都在努力學東西,有時候哪怕隻接了個再普通不過、隻有三兩句對話的配角,她都要去了解一下她們的設定,查找一下她們該掌握的知識與技巧,力求把人物表現得更加真實。
她要不是有這股子韌勁,這些年不可能有那麼多前輩願意提點她、帶攜她。
盛景意見三個娘齊齊望向自己,知道她們肯定不信,轉身啪嗒啪嗒地往外跑,取回一本賬本給她們演示了一番,三兩下把上麵的賬目理得明明白白。
這賬本用的字當然是豎版繁體字,可這難不倒盛景意。
當初她接過一個民國戲,扮演一個愛讀書的書香門第小閨女,著實費了不少勁去鑽研這類古書,甚至還練了挺久毛筆字,她寫的字當然不能和從小練起的人比,可也寫得秀秀氣氣、清清楚楚,不追求當什麼書法名家完全夠用。
所以,認認賬本上的字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這些賬目盛娘心裡都是有數的,有些賬目她自己算起來都挺吃力,沒想到盛景意隻掃了一遍便講得頭頭是道。
她見女兒軟軟地偎在自己身邊說話,心裡卻想著女兒魂落他處時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兒女說過,她在那“夢裡”也才十六歲。
要是在那邊過得好,哪會那麼快接受淪落為花樓官伎之女的事實,又哪會需要這麼懂事、這麼早慧?
一想到女兒在這邊是個被人嘲笑的癡兒,在另一處也沒能無憂無慮地長大,盛娘心中一陣絞痛,不由再一次把盛景意攬入懷中,又開始掉眼淚:“是娘沒用,是娘沒用。”她給不了女兒好出身就算了,現在連短暫的安穩也沒法給!
“娘,你好好養病,趕緊好起來。”盛景意張手回抱過去,“有娘,有二娘和三娘,我好開心啊。”
以前她總是看彆人向父母撒嬌,看弟弟被父母帶著去玩,心裡又羨慕又難過,卻從來不敢表現出來。
大家都喜歡乖巧陽光的孩子,所以她要一直笑一直笑,還要認真聽話,什麼東西都願意學,什麼苦頭都願意吃,隻有這樣,她才能不挨罵,才能接到戲賺到錢。
那樣的日子,沒比淪為這個時代的官伎好到哪裡去。
要知道這個時代對伎人相對比較寬容,連良賤不通婚都快成了一紙空文,但凡有那麼點地位的人都能贖買官伎、幫她們擺脫賤籍。
要是不想從良嫁人,自己擇個看得順眼的男人借種生孩子也不是不行,隻要你自己養得起就行。盛娘就是這種情況,估計除了盛娘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盛景意的父親是誰。
母女四人商量了好一會,便決定由盛景意負責拿主意、二娘和三娘從旁協助,暫且由她們三個人接管千金樓,隻是盛娘實在沒法完全放手,要求她們每天過來詳細彙報一下情況。
了解情況算不上太勞神,盛景意三人一口答應,帶著賬本到盛景意房間去商量接下來的安排。
盛景意的打算很簡單:首先,得先搞點錢!
隻要有錢,什麼都好辦!官府那邊能交差,彆人來挖人她們也能反挖回去!
其次,搞錢過程要低調,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主要是她三個娘仇家實在太多了,有時候被人捅一刀你都不曉得是誰捅的。她們千金樓現在是四麵楚歌的小弱雞,誰都能來踩一腳,踩重點說不準還能把她們踩死。
形勢比人強,她們這種情況還是低調發育比較穩妥!
盛景意先拉著兩個娘列了三份名單:一份是自己人名單,一份是仇人名單,一份是仇人的仇人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