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鈞?千鈞一發的鈞?”盛景意追問。
少年沒再開口,隻點了點頭。他看起來明明比女孩子還纖弱,氣質卻比徐昭明這個有點傻氣的徐家小公子還要清貴幾分,比之少年得意的韓府君也差不到哪裡去,隻是因為年紀還小,氣勢上稍弱些而已。
兩人本也不算熟悉,盛景意也沒再多聊,繼續興衝衝地給其他人分糖去了。
少年默不作聲地關起房門,還能聽見盛景意招呼彆人吃糖的動靜,先是那踩著木地板走遠的腳步聲,然後是碰到人後停下來說話的交談聲。
他垂眸看了眼手裡那塊灶糖,自從這位“小當家”不再癡傻,便每天活力充沛地跑來跑去,哪怕他隻待在屋裡看書,也時常聽到外麵傳來的歡笑聲。
秦淮河畔這種地方,原就是用來尋歡作樂的,整日歡聲笑語也不稀奇,隻是最近的千金樓總感覺不太一樣。要說最近千金樓有什麼變數,那必然是盛景意這個“小當家”無疑。
他思來想去,還是開了門,想親眼看看不時把穆大郎支使得團團轉的“小當家”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少年正看著自己手裡的糖看,卻聽門又被人從外麵敲響了。聽著那有節奏的敲門聲,少年收起手裡那塊灶糖,淡淡吩咐道:“進來。”
從門外進來的自然是穆大郎。他進門後把門關好,才詢問道:“剛才盛姑娘來過?”
少年點頭,沒有多言。
穆大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交流,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這麼多年來倒也沒起什麼摩擦。不過剛才遠遠看到盛景意和少年說話,他心裡還是有點擔心,這才特地回來問一問。
見少年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不對,穆大郎還是解釋了一句:“盛姑娘沒有惡意。”
也不知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少年聽後竟微微地一笑,以他的相貌,笑起來本應讓人分外心動,可他眼底分明沒有笑意,這一笑便叫人心裡頭沒來由地泛起一陣冰寒。
穆大郎心中一凜。
少年卻說:“我知道。”那就是個活潑熱情的小女孩兒,癡傻了十三年,醒來後對千金樓這些“家人”格外依賴,除了那脂粉鋪的女老板外基本沒接觸過外麵的人,能有什麼惡意?他笑的是穆大郎急巴巴地回來和他解釋這麼一句。
那樣鮮活美麗的女孩兒本就招人喜歡。
穆大郎也是人。
穆大郎這樣的年紀跟他待在這煙花之地,倒是耽誤了娶妻生子。
少年說道:“她年紀太小,要不然你先留個後也挺好,畢竟我們如今這情況若是稍有不慎,穆家興許會斷在你這一代。”少年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聊外麵的天氣。他天生涼薄,雖不相信情愛之事,卻擁有比誰都敏銳的洞察力。
穆大郎跪地請罪:“屬下——”
少年做了個噤聲手勢,接著說道:“我乏了,此事不必多說,我沒有怪罪你。”這個年紀慕少艾是人之常情,隻要不耽誤正事,他不會管穆大郎喜歡誰或者迎娶誰。
穆大郎起身走出屋外。
回廊儘處是江麵,他們旁邊的屋子已經被改做雜物間,其他人都知道他這個弟弟體弱多病,見不得生人,平時也不會往這邊跑,所以這處雜役房十分清靜。
他們藏身千金樓,事前是打聽過情況的。比起其他花樓,千金樓的人員構成要簡單許多,哪怕平時同樣會招待外客,暴/露風險也非常低。
他剛才看到盛景意跑到這邊來,心裡有些緊張,沒想太多便回來替盛景意解釋。
過去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他心裡也沒多少感觸,安安心心地在千金樓當雜役;自從盛景意這位小當家醒過來,許多東西便不同了,每個人臉上都多了幾分笑意,哪怕依然沒有開業,整座千金樓還是不缺熱熱鬨鬨的歡聲笑語。
那麼小一個小姑娘,他私心裡是不想她卷入這些事的,可事實上在他們選擇千金樓時,已經把這座小小的花樓卷了進來。倘若有一天他們的行蹤暴/露,他們興許還能逃出生天,盛景意她們卻無處可逃。
每每思及此處,他心裡便生出幾分愧意,做起事來越發勤勉。
至於什麼留後,他從來沒想過。
那麼小的小姑娘,他又不是禽獸,哪能下得了手。更何況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想過娶妻生子,既然他沒有辦法儘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責任,何必去禍害彆人?
盛景意可不知道自己下樓送一圈糖,還能送出這麼一段曲折,她把手裡的糖籮送空了,又跑回去尋盛娘她們。
盛娘幾人正在燒灶王爺像,這叫辭灶,把灶王爺像燒了,過年期間她們就可以儘情大吃大喝,不必受灶王爺管束了!她跟著三個娘正兒八經地搞完迷信活動,又興致勃勃地帶著姑娘們參與柳三娘主導的寫春聯、剪窗花、做燈籠集體活動。
這些東西可以到外頭去買,隻是想要找合心意的挺難,反正她們現在也清閒,不如直接買紅紙自己弄!
一群小姑娘忙得不亦樂乎,正熱鬨著,玲瓏卻撩起門簾走進來對盛景意說:“小當家,徐公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意兒:這人長得有點好看!
小意兒:敲開門看一下正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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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足足四千字!
晚上還有一更哦,可能不那麼早!大家晚上看到更新再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