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寺位於金陵城南邊,曆史悠久,數易其名,至今香火不斷。
年節時期每日都有不少香客來上香,過了元宵人才少些,柳三娘便選在節後去天禧寺還願。
因著天禧寺不算遠,柳三娘便攜著盛景意步行前去,隻帶了立夏和另一個青衣小婢同行。
天色晴好,四人邊走邊聊,倒也不乏味,到了天禧寺,柳三娘去了常去的偏殿,誠心誠意地跪在佛前點香。
盛景意雖不信神佛,不過經曆了兩魂相融之事,對鬼神便多了幾分敬畏,乖乖按著柳三娘的意思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柳三娘明顯是個虔誠的信徒,家夥很齊全,她一跪下,隨行的青衣小婢便取出蓮瓣鵲尾爐呈給她。
盛景意還是頭一次看見這個時代的禮佛用具,不由仔細打量起來。
這蓮瓣鵲尾爐顧名思義,爐身做成蓮瓣形,像朵半開的蓮花。
蓮花這東西,不知什麼時候起逐漸沾了佛性,許多與佛教有關的東西都與蓮結下了不解之緣。
爐身左右還懸著兩個同樣做成蓮形的香寶子,是用來放香餅和香丸的地方。
柳三娘打開香寶子的蓋子,取出一塊香餅放入爐中燃上,手持爐柄合上眼念念有詞地念起經文來。
嫋嫋香煙自那蓮瓣鵲尾爐中飄出,使得殿內的氣氛越發沉靜莊嚴,盛景意不好再胡思亂想,索性跟著閉上眼睛放空腦袋。
不知是不是柳三娘自製的合香有安神效果,她不由自主地在滿屋檀香之中打起盹來。
等香餅燒完,柳三娘轉頭看向旁邊正打瞌睡的盛景意,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這小孩果然沒有佛性。
這樣也好,尋常女孩兒不必太有佛性,七情六欲俱全才正常。
柳三娘輕聲把盛景意喚醒。
盛景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柳三娘已經上完香,馬上打起精神說道:“三娘,還完願了?”
她以前行程排得很緊,練就了到哪都能睡著的基本功,彆說跪坐著睡了,站著她也能睡得很香。
“還完了。”柳三娘起身帶她走出偏殿。盛景意難得來天禧寺一趟,柳三娘便領著她在寺中走走,算是認認地方,往後再來也知道往哪走。
盛景意對佛寺興趣不是很大,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她也不急著走,隻不緊不慢地跟在柳三娘身邊認路。
兩人在寺中繞了一圈,把佛殿認了一遍,很快行至一片禪房外。
柳三娘給盛景意介紹道:“這是佛寺給外客準備的,大多是那些寒窗苦讀的讀書人,你自己來的話少往這邊走。”
盛景意點點頭。
這就是林老板招聘畫扇人才的地方!
時下佛道兩家都昌盛得很,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隻要出家便算是“斬斷塵緣”,不必再管賦稅徭役之事,有時候水災旱災或者戰事一來,便有不少人出家避禍。
隻要這些人的出家人身份在官府備了案,還能讓佛寺增加一定份額的田地。
同樣的,這些田地自然是不用交稅的,所以一些香火鼎盛的大佛寺都有錢得很。
事實上佛寺不僅很有錢,還很有群眾基礎。
定時來禮佛上香的達官貴人信眾自不必說,這部分人每年都心甘情願地為佛寺貢獻不少香油錢。
除此之外就是佛寺之中開設的這些“廉租房”,佛寺占地廣闊,多建些禪房對外租給讀書人,既能小小地創收一把,又能在士林之中撒下一顆顆種子,將來這些讀書人出人頭地,自然會反哺佛寺!
盛景意兩人再往前走,便是佛寺的悲田院和施藥院。
悲田院其實是安養院,用以收留一下無家可歸的鰥寡孤獨,施藥院則是有寺中精擅醫術的僧人留守,替一些看不起病的窮人看病,甚至還給他們贈藥。
這也讓佛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變得更為特彆。
柳三娘正在給盛景意介紹著悲田院和施藥院的情況,她們身後就響起把有些熟悉的聲音:“這不是柳娘子嗎?”
盛景意轉頭看去,一下子便瞧見了上回去千金樓給她們看病的老方。
老方背著藥簍,須發亂翹,造型有些狂野,顯見是剛從山上下來。
他眯起眼看了看旁邊的盛景意,笑嗬嗬地道:“這是盛小娘子吧?你帶這娃子來禮佛?”
柳三娘應道:“對。”她和老方寒暄起來,“方先生采藥去了?”
老方說道:“那是自然,順便帶幾個小和尚認草藥。”
他說著往身後努了努嘴,隻見他身後綴著四五個腦袋光溜溜的小孩,大多才十歲出頭,最年長的瞧著約莫和盛景意差不多大,長得倒是唇紅齒白。
那小僧人雙手合十,彬彬有禮地朝盛景意幾人見禮:“幾位施主安好。”
盛景意笑吟吟地回道:“小師父好。”
隔著麵紗,她隻露出一雙笑眉彎彎的眼睛,不過那星眸亮亮的,叫人越發好奇她到底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