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端從小就是同輩之中最出色的,後來到了外麵便連不少年紀比他年長的人也與他平輩論交,同齡人還在和同窗打馬球、踢蹴鞠的時候,他便已與他們的父輩同朝為官。
在外為官時,韓端也吃過年紀小被人看輕的虧,不過等他在地方上施展開後就沒人敢在輕視他,碰上的人要麼與他誠心相交要麼對他俯首帖耳。
至於那些執意要和他對著乾的,自然全都無聲無息地被他打壓下去。
文人報仇,講究的就是不動聲色置你於死地。
眼前這個小姑娘卻與韓端遇到過的人都不一樣,這小姑娘膽大心細,很懂得拿捏分寸、把握機會。
才十三四歲的年紀,竟然已經有這樣的心性,著實叫人意外。
韓端不反感有野心的人,正相反,他喜歡和有野心的人合作,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把事情辦好,那些整日清談、滿口仁義的人,事到臨頭說不準跑得最快。
既然兩人目標一致,韓端也沒有故意吊著盛景意,爽快應下盛景意的請求。
盛景意目的達成,立刻得寸進尺地問道:“等姑娘們出師彙演,韓府君會去看嗎?”
要是韓端能親自到場,效果比什麼都強,畢竟他現在可是金陵城的一把手,還是無數姑娘的熱議對象。她偷偷瞧了韓端一眼,覺得韓端露把臉出賣一下色相,說不準彙演當日還能吸引不少女觀眾!
光是做男人生意怎麼夠,經濟學家經常說,女人和孩子才是消費主力!
韓端看了眼盛景意發間綴著的那兩隻小小的玉兔,覺得這小姑娘就是隻小兔子,隻要沒有危險她就蹦得很歡。
就是不知道遇到危險時她會不會像小兔子一樣瑟瑟發抖。
麵對盛景意伸出來試探的小爪子,韓端淡淡笑道:“這個的話,到時再說吧。”他主持一府事務,不是什麼邀約都會應的,倘若盛景意幾人真的能把選角活動辦得有聲有色,他到時當然會去捧個場。可現在談這些還太早了,連花朝節都沒過,《桃花扇》也沒開始往外賣,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盛景意也沒指著動動嘴皮子就請動韓端。她來這一趟的主要目的已經達成,看韓端這態度,估計隻要彙演能辦起來他肯定會出席,到時候她們再正式下帖子邀請就好。
事情談完了,茶也喝過了,盛景意擱下手裡的茶杯,起身向韓端告辭。
韓端也擱下茶,起身叫人引盛景意出園。他看著盛景意帶著丫鬟走過不遠處的小橋、穿過岸邊的假山往側門走去,忽地輕輕地笑了起來。
過去來拜訪他的男男女女,隻要他沒給逐客的暗示基本都不會提出要走,這小姑娘倒是現實得很,把自己想談的事談完就毫不留戀地告辭。
韓端在水榭中小坐片刻,叫人取來筆墨,提筆寫了封書信封好。
他老師乃是當世大儒,曾開設書院、廣收門徒,這麼多年下來早已桃李滿天下,在士林之中影響力很大不說,拜了這麼個老師,他在朝在野都有不少“同門”。有這樣一重關係在,他對未婚妻自也要多加關懷,一封書信寫得情真意切。
未婚夫妻互通書信,不可太露骨,也不可太疏淡,韓端早已寫得駕輕就熟,轉眼便一揮而就。
他看著紙上那被許多人誇讚過的字,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
本質上來說,他與剛才那位小姑娘應當是同一類人。
韓端叫人把書信送去老師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這時有人來報說當今陛下與太上皇又起爭執,吵得去當和事佬的昭康長公主又一次犯了頭疾,他半垂著眼,神色淡淡地問道:“這次又是因為什麼事?”
“還是立太子之事。”來報信的人小聲說道,“這兩年各地到處都在傳,瑞慶郡王有癡病,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能作為茶餘飯後談資的,自然不是單純一句“傻子”那麼簡單,大抵就是有人編了不少跟“何不食肉糜”之類的故事在民間流傳。這些故事是先在外麵流傳開的,而後才慢慢傳到臨京,等眾人發現時已經傳得人儘皆知。
這些流言當然不是真的,真實情況比這些流言更糟糕,不僅這位瑞慶郡王有癡病,當今陛下還有瘋病,時不時會突然失控。
也不知是不是趙氏的血脈有問題,此前就出過三兩個有這種瘋病的皇帝,輪到當今陛下以後大夥雖然還是心力交瘁,但都已經接受現實。相對之下,立一個有癡病的太子算不得什麼,癡病安安靜靜的,事情都由宰輔來辦,他隻需要乖乖坐在龍椅上便好。
按照韓端的計劃,等他年紀再大些、羽翼再豐滿些,便說服祖母讓太上皇同意立瑞慶郡王為太子,將來再尋機讓當今陛下退位,占個擁立之功,朝中便是他的天下。
現在瑞慶郡王的癡病被傳得人儘皆知,已經有不少人認為立瑞慶郡王為太子必然會導致天下傾覆。
若是放任這種風向蔓延開去,將來必然會影響到瑞慶郡王繼位。
韓端輕輕敲著扶手:“這種事,你們等傳到臨京才發現?”
來彙報的人忙跪地請罪:“屬下無能。”
韓端說道:“算了,這是有人以有心算無心,和你們沒關係。”
瑞慶郡王的情況一般人不可能知情,能傳出去的人必然不是簡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