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承平不愧是手握太平書坊的人,消息也頗為靈通,瞧見分坐在三個不同位置的唐氏三人,登時來了精神。
他壓低聲音和旁邊的盛景意八卦起來,看這前夫後夫齊聚一堂的架勢,可真是為難唐氏了啊!
盛景意聽了便說:“有什麼好為難的,都各自嫁娶了,難道還要避著不見嗎?”
說起那些個風花雪月的小道消息來,寇承平可就有說不完的內幕消息:“這你就不曉得了,當初他們是少年夫妻,還是從小表哥表妹的,感情深厚著呢,要不是陸家那位老母親尋死覓活要拆散他們,他們也不會和離。”
說到這裡,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我聽人說,他們和離後還有往來,要不是那姓陸的再娶了,怕是現在還在藕斷絲連。”
盛景意是背過《孔雀東南飛》的,自然曉得從古到今有多少因孝字當頭而被拆散的婚姻悲劇。
唐氏再嫁後能婚姻美滿,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
想想《孔雀東南飛》裡,劉蘭芝被家中安排再嫁時焦仲卿找上門指責說她“賀卿得高遷”“蒲葦一時紉,便作旦夕間”,她隻好傷心欲絕地在再婚當日與焦仲卿共赴黃泉了。
盛景意對寇承平說道:“這些事,你往後還是不要再與旁人說了。”
不管當年陸觀與唐氏和離時有沒有再藕斷絲連,現在他們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再傳這些閒話不太適合。
寇承平聽盛景意這麼說便住了口。
想到唐氏現在還在暢清園當編輯兼老師,他立刻點點頭說:“我又不是愛說人閒話的人,這不是看他們三個人聚到一起了,才和你提幾句嗎?我看你和唐先生聊得挺好的。”
兩人說話間,第一位挑戰者已經登上擂台,他會和百人團同步答題。
計分方式很特彆,即便他能答對也不是立刻得分,而是要計算百人團那邊的錯誤人數,比如這道題百人團裡麵有十個人答錯了,他就可以得十分。
這樣一來,題目的難易不同,挑戰者的得分也會不同,比賽區分度更高、可看性更強!
第一位挑戰者是個典型的好學生,一身監生袍穿得齊齊整整,頭發也梳得紋絲不亂。
他平時肯定是埋頭苦讀選手,乍然麵對這麼多人的注視有點緊張,開始下意識地撚弄手裡的粗鉛筆。
這是他們五個挑戰者和百人團入選之後拿到的“戰筆”。
比起他們作畫起草用的炭筆,這支“戰筆”外頭有木殼裹著,用起來不會像炭筆一樣把手弄得烏漆漆。
他們這兩天都帶回去試著練了練“戰筆”的用法,堅決不在答題時落後於人!
張祭酒等人合力準備了豐富的題庫,比賽正式開始後第一套題便被開封了,主持人站在場中舉起道具牌,先麵向百人團,讓他們在紙上把詩句補充完整。
題目不難,出的是杜甫的“感時花濺淚,恨彆鳥驚心”,缺了個驚字。
杜甫的詩一向工整到近乎是在炫技,在唐時便以抄本形式廣為流傳,到北朝廷時更是興起尊杜詩之風。
比如銳意改革的北朝廷宰相王安石年輕時便格外推崇杜甫的詩,不僅經常研習杜甫詩作,還寫了首《杜甫畫像》狂吹一波並自費給杜甫出詩集,喜愛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杜甫的詩是唐詩各種體裁的集大成者,什麼都能寫,什麼都寫得好,又吸引到一大批王安石這樣的狂熱粉,普及程度在唐詩之中算是非常高的了,第一題出他的詩可以算是送分的熱身題!
由於題目裡隻缺了一個字,亮題之後鐘響三聲便要停筆,在當——當——當——的撞鐘聲中,百人團飛快掃完題目、緊張地寫下自己的答案。
本來題目並不難,那鐘聲卻敲得人心慌,這種氣氛著實很考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百人團那邊答完題,便輪到挑戰者亮出自己的答案。
不知是不是太緊張,第一位挑戰者到最後一下鐘聲響完了,才勉勉強強把答案寫了出來,字跡十分潦草,全然看不出平日裡那手好書法。
好在這時代字的變體很多,這樣寫也行那也寫也行,答題也沒要求非要寫成哪種字體,所以這位挑戰者勉強也算答對了。
可惜杜甫這首詩普及率太高,百人團的錯誤率很低,僅不到十個人寫錯。
盛景意看到這個人數驚了一下,覺得這種賽製對這時代的人來說是不是太小兒科了,要是一會大夥都隻拿到寥寥幾分,場麵會不會很難看?
可惜她左右都是學渣,想討論一下都難,隻能認真聽起了點評老師的解說。
這些天謝謹行給她們補了不少課,不過沒有提及杜詩在北朝廷曾俘獲多少迷弟,今天張祭酒作為東道主,毫不猶豫地拿下了第一次解說機會,吹了一波杜詩這些年是怎麼走向神壇的。
盛景意聽著張祭酒侃侃而談,總算明白這句為什麼這麼少人錯,這就等同於後世的九年義務教育必背古詩詞!
接下來第二題馬上開始,台上的挑戰者竟就卡殼了,這組題的主題明顯“戰亂”,第二句出題人選的是“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這句詩乍一看生僻得很,可要是問下一句的話,大部分人其實都能接上: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偏偏出題人狡猾地出了第一句,百人團錯了過半不說,挑戰者更是直接答錯了,不得不暫時離開擂台。
這挑戰者退場得有點快!
盛景意有點遺憾,這位好學生還是缺乏鍛煉啊,平時不多練練膽子,往後殿試豈不是會腿抖!
這次負責解說的是東萊先生,他輕輕鬆鬆地把全詩背了一遍,又講解了它的創作背景。
連沒聽過這首詩的寇承平這些小紈絝,都不由自主地隨著東萊先生的解說出了神,仿佛能隔著時空看見那血淋淋的唐末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