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沒有娶妻,他甚至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直至前些日子才振作起來。他覺得她有了想做的事,他也不能落後,他不能讓她覺得他是為了她才這樣,所以他開始打理家裡的產業,開始結交張祭酒這些有學識、有地位的人。
他們之間隔了十餘年時光。
十幾年前相遇時,他們都還是半大少年,他們都還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
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
“三娘,你想見他嗎?”盛景意又問了一遍。
“我想。”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出口,柳三娘已淚落如雨。
這世上負心人比比皆是,逢場作戲的更是多不勝數,多難得才遇上一個真心人。人生短短幾十年,他們在最青澀的歲月裡相逢,在最軟弱無能的年紀裡分離,已經留下太多的遺憾與痛苦。
倘若他的心意真的和她的心意一樣,就算會被千夫所指,她也想見他一麵。
盛景意輕輕握住柳三娘的手,隻覺那因為常年練習書畫而長了薄繭的手微微顫抖著。她轉而伸手抱住柳三娘,把柳三娘圈在自己小小的懷抱裡,讓柳三娘儘情發泄埋藏在心底十數年的情緒。
柳三娘哭了一場,便讓盛景意去把盛娘兩人喊來。當年的事她瞞了那麼久是因為覺得此生無望與李弘相守,既然決定要與李弘相見,她便不能再瞞著盛娘她們。
盛娘和楊二娘很快跟著盛景意過來了。聽了事情原委,楊二娘又生氣又無奈,張口便罵道:“你是傻了嗎?這麼大的事你憋在心裡不吱聲,你但凡和我們說一聲,我們早把你嫁出去了!”
盛娘卻沒罵。
她知道當年那種情況,柳三娘是決計不會開口的,李弘弟弟沒了,父母齊齊病倒,他們若是再手牽手跑李家父母麵前說要在一起,那不是要李弘背上氣死父母的罪名嗎?那樣的話,柳三娘的名聲也不會好聽。
後來李家父母病逝,李弘又得守孝,又得打理自己從未經過手的家業,還得應對族裡那堆豺狼虎豹,哪裡能談什麼風花雪月?
要怪,就隻怪當年李弘弟弟一念傾心、入了魔障,鬨得人儘皆知。
可那也是個死人了,再怨他也沒有用處,隻能歎息一聲,惋惜他們錯過了那麼多年。
現在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當年之事到底已經時過境遷,早沒多少人再議論了,總比當初那風口浪尖要好一些。隻要他們能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日子,未必不能白頭偕老!
楊二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見柳三娘眼眶被自己罵紅了,又心疼到不行,張手把人抱進懷裡安慰:“也虧得小意兒她們愛鬨騰,把人給鬨騰出來了,要不然你們還不知要蹉跎多久。你啊,彆瞻前顧後的,且與他試試看,日子真要過不下去,不還有我們嗎?到時你就回來千金樓寫個戲罵他,讓他遺臭萬年!”
盛景意在一旁聽得直點頭,這想法有搞頭!
看看那陳世美,看看那潘金蓮,不就是被人暗搓搓寫了那麼一筆,從此負心的負心、出軌的出軌,遺臭萬年可能還算不上,少說都被噴了好幾百年吧!
盛娘三人說了好一會話,才發現盛景意還坐在那豎起耳朵旁聽。
楊二娘毫不猶豫地開口趕人:“時候不早了,你還不快回去?”
盛景意一臉難過地說道:“二娘你變了,以前你都把我當心肝寶貝兒,現在整天趕我走!”說完她還做了個西子捧心的動作,表示自己非常受傷,需要親親抱抱才能好。
楊二娘忍不住抬手在她那嫩出水的臉頰上掐了一把。
這小小年紀的,戲怎麼這麼多!
天色確實不早了,盛景意與柳三娘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地點,也就開開心心地帶著立夏溜達回去了。
久彆重逢這種事,光是想想都讓人高興。
隻是兩個人多年未見,肯定有許多話想單獨說,盛景意卻是不好跑去礙眼的,隻得央謝謹行把見麵事宜安排好。
見麵是要讓他們確定彼此的心意,不是見個麵就定下終身,還是不好太大張旗鼓。
盛景意與謝謹行都覺得船上相見最好,江南一帶水網密布,江上每日船來船往,沒人會注意到船上都有哪些人來去。
何況夏日炎炎,到哪都煩熱得緊,江上反倒是清風徐徐,涼意沁人,氣氛正適合敘舊。
時間地點都是約好的,謝謹行覺得安排起來沒什麼難度,讓盛景意放心睡覺去。
因為已經分彆太久了,約定的日子就在後日一早,隻留了一天給他們做準備。
一切商量妥當,謝謹行便派人去給李弘送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