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謹行與韓端出了開善寺,對視一眼,韓端冷不丁開口問:“此事和你無關?”
韓端問得含糊,謝謹行卻聽懂了,他是問太上皇與穆鈞他們見麵是不是他的手筆。
謝謹行含笑說道:“這麼直白地問出口,倒有點不像你。”
“我們目前算是盟友。”韓端淡淡道。他知道太上皇有多後悔當年之事,更清楚這些年太上皇因什麼而噩夢連連,剛才才會用謝謹行足疾的事示弱。
但既然是盟友,韓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相互猜疑,畢竟目前穆鈞確實是個很好的儲君人選,這次穆鈞還意外在太上皇那邊過了明路,他和謝謹行要是鬨崩了對他來說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謝謹行見韓端神色認真,便也正經說道:“不是我。”
興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安排盛景意和穆鈞到縣裡就是想避免讓彆人太早認出他們,沒想到太上皇居然會在黃天蕩碰見他們。
他連太上皇來了鐘山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安排太上皇去黃天蕩?
太上皇待他們不錯,隻是或許是當初南渡把趙家皇室的銳氣都磨光了,他們耳根子都軟,容易聽信彆人的話,等事情已成定局他們又止不住地後悔。
當年忠武將軍領著王師北伐,形勢一陣大好,幾乎要為朝廷拿回北地了,卻被主和派以“莫須有”的這種荒謬理由進讒言冤殺!
當年宣義郡王一家造反之事也是如此,當時實際上並沒有確鑿證據,孫家卻直接把謀逆罪名坐實了。
韓端和謝謹行本質上並不是多憂國憂民、剛正不阿的人,隻是這種因為擔心自己地位受到威脅就謀害忠良的事他們還真做不出來。
謝謹行說不是,韓端便也不再問,在分岔路與謝謹行分道揚鑣。
太上皇到底已經退位了,性格又時常猶豫不定,他們不能把太多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還是得按照本來的計劃徐徐圖之,慢慢剪除孫家在朝野上下的羽翼。
謝謹行折返上元縣時已是用午膳的時辰,盛景意和穆鈞都挺沉得住氣,先招呼謝謹行坐下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早上謝謹行趕往開善寺前已告訴他們那人可能是太上皇,盛景意見謝謹行回來時神色輕鬆,便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等謝謹行草草用完午膳,盛景意才問起開善寺是什麼情況。
謝謹行略去韓端拿他賣慘那段,簡單地把事情和盛景意兩人說了,讓他們稍安勿躁,該乾什麼乾什麼。
盛景意兩人乖乖點頭。
既然太上皇沒有責難他們隱瞞穆鈞存在的意思,代表著韓端與謝謹行所謀之事大有可為!
果然,沒過幾日,臨京那邊便傳來消息,說是太上皇一係的人公然表示孫皇後之子癡傻愚鈍,不堪為太子,要立太子須得從宗室之中擇立!
而且連極少露臉的太上皇都當眾反對立孫皇後之子為太子。
當年英宗皇帝與如今的太上皇,可都是從宗室之中選出來的,這種事在趙家皇室之中並不稀奇。
隻是這次太上皇態度這樣堅決,著實出乎許多人的意料,孫家人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
盛景意聽到這個消息,覺得太上皇可能是真心疼愛過宣義郡王的。
隻可惜這份疼愛來得太晚,宣義郡王就算泉下有知,隻恐怕也不會覺得多高興。
世上沒有後悔藥。
穆鈞對此也接受良好。
以前他最好的打算就是成功為故人翻案,自己並沒有什麼野心,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將來會有什麼前程。
畢竟他是宣義郡王之子,宣義郡王又曾經卷入謀逆案之中。
現在這種情況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他沒什麼不滿足的,唯一不滿足的是盛景意學什麼都比他快,讓他忍不住悄悄挑燈夜讀,生怕被盛景意甩開太遠!
近來縣衙的文書和簿冊被盛景意兩人整理得差不多了,他們正琢磨著要不要找主簿要點旁的差使,縣令便邀他們去後衙小聚。
他倆都還小,去了也隻是坐在旁邊吃吃喝喝,順便看縣令與西岩先生喝酒。
西岩先生平時有點高冷,不過據盛景意觀察,遇到好酒好菜時西岩先生心情會好上許多,尤其是有好酒的時候,西岩先生不會用“你們怎麼這麼愚蠢”的目光瞧著彆人。
今天縣令弄來的就是好酒。
酒到酣出,縣令才感慨道:“當年我們是同窗,如今你遊遍了大江南北,我卻拘在小小的縣令之位上哪都去不了。我記得吧,當年你才是最愛讀書的那個,夫子們經常誇起你來就沒完沒了,說你往後肯定能在仕途上走很遠,誰知道你不屑當官,隻愛學那東坡居士竹杖芒鞋走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