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華最終以“祖父你要是認出來了,哪還有我們什麼事”這句精彩發言被李縣令打得滿屋子逃竄,灰溜溜地跑了。
李陽華還跑去和他二妹妹嘀咕,說他祖父不講理,分明是他自己也沒認出來,還怪彆人眼瞎。
李婉娘沒料到李陽華這兩個月還在把盛景意當“妹婿候選人”看待,更沒想到他還敢紮他們祖父心。她有些哭笑不得,說道:“祖父老了,你就彆老氣他了。”
兄妹倆說完後,李陽華還有些冷靜不下來。
好好的妹婿變師姐,換了誰誰都不淡定啊!
怎麼會是師姐?
可是一旦接受了這件事的話,似乎又很理所當然。人也沒特意瞞著,人早就和他祖父以及二妹妹坦白了,隻是沒必要到處嚷嚷自己是女孩子罷了。
這世道,沒出嫁的女孩子老往外跑是要被人指指點點。
李陽華在榻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輾轉到後半夜才睡下,他在夢裡糊裡糊塗地想:怎麼是師姐?怎麼是師姐?為什麼不是師妹?
興許是這個念想被帶到了夢裡,李陽華這天晚上夢見盛景意換了身衣裳來到他麵前,朝他喊了聲“師兄”,還笑盈盈地給他遞了個糖人。那糖人的味道他記得,甜滋滋的,他不愛吃糖,可也覺得吃著格外不錯。
李陽華一大早從美夢中醒來,耳根忍不住紅了。
那日在瑤池會上他手拿著錢袋被一群人圍著罵,要不是盛景意來了,他怕是真的要喊一聲“我祖父是縣令”。聽說衙役還真照著盛景意給的線索抓住了那個慣偷,逮去乾了好幾天苦役才放人。
大家都隻長了一顆腦袋,她怎麼就那麼聰明呢?
李陽華恍恍惚惚地熬到四人聚眾讀書的時辰,立刻又精神抖擻起來!
既然盛景意不是妹婿候選人了,他就沒必要為了給他們兩個人創造獨處機會,整天被學得比他快很多的穆鈞羞辱了!
這些天他著實有點受打擊,因為穆鈞一邊看算術書,一邊看老師給他們列的書單,進度卻咻咻咻地往前跑,他怎麼追都追不上,還得老老實實請教穆鈞問題。穆鈞比他小兩三歲,他還得喊他一聲大師兄!
在李陽華看來,盛景意和自家二妹妹誌趣相投,都喜歡算術,其他方麵的進度應該比他們要慢一些。要是她有什麼不會的,他還可以教他!
李陽華懷揣著這樣的想法,抱著書湊到盛景意身邊坐下。
穆鈞看到李陽華的舉動,頓時露出個看傻子的眼神。
他沒說什麼,更沒有被同門師弟師妹孤立的感覺,收回目光安安靜靜地接著讀書。
李陽華剛才對上穆鈞帶著幾分憐憫於同情的目光,還有點茫然。不過他很快把那點兒茫然拋諸腦後,開始找問題和盛景意討論起來。
一刻鐘過去後,李陽華失魂落魄地抱著書坐回穆鈞身邊。
穆鈞抬了抬眼,仍是沒說什麼,繼續看自己的書。
過了半晌,李陽華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穆鈞:“你為什麼是大師兄?”他一臉“你明明沒二師姐強你憑什麼當大師兄”的疑惑表情。
穆鈞:“………………”
俗話說得好,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這位師弟,我勸你善良!
……
盛景意一行人在上元縣待了三個多月,同門之間已經相互熟稔起來,他們對縣衙各項事務也有了全麵的了解。
十一月伊始,盛景意四人還幫著李縣令把上元縣的年終考核資料給捋了一遍,形式新穎,內容詳實,看得李縣令心花怒放。要是早幾年他有這樣的幫手,何至於到老了還隻是個縣令?
好在李縣令是個很想得開的人,美夢什麼的自己想想就行了,千萬彆當真。
縣令也沒什麼不好,要不是他混了個縣令,蕭西岩那家夥也不會把學生扔來練手。
再想想有的人讀了一輩子的書,到七老八十才被朝廷給個同進士當安慰獎,他就該心滿意足了!
十一月的金陵迎來了第一場初雪,也迎來了一位來自臨京的考功員外郎。
所謂的考功員外郎,就是來搞官吏年終考核的。一般來說各縣的簿冊會打包封口送到府衙裡,然後再由朝廷派來的人清點核查,帶回朝廷統一審核,以此核定官吏功過,評個上中下等,以此作為磨勘調職的參考。
這次朝廷派來的考功員外郎也姓韓,名叫韓思古,不過他與韓端不是一家,乃是黃天蕩擊退靺鞨人的韓太師之子,年紀也不算太大,今年不過三十出頭。
韓端客客氣氣地招待了韓思古,又給韓思古引薦了寇承平這個黃天蕩項目負責人(露臉人)。
寇承平一聽,韓太師之子,正主來了啊!
寇承平熱情地拉著韓思古說話,又是問他有沒有當初黃天蕩之戰的一手資料,又是問他要不要去黃天蕩走走,他們的項目已經在開發了,等明年水師完成階段性訓練便能對外開放,最後他才問韓思古要來投資嗎錢多錢少不是問題,要的是韓太師後代的認可和支持!
韓思古被寇承平一通熱情洋溢的介紹砸蒙了,糊裡糊塗地應下了此事。
直至跟著寇承平他們去黃天蕩轉了一圈,他才終於回過味來:韓端這是要把金陵變成主戰派的大本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