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接收到穆鈞的眼神,頓了頓,對盛景意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見了再好好說話。”
盛景意何等敏銳,一下子捕捉到穆鈞與老方之間的眼神交流。
她等老方走遠了,才抬眸問穆鈞:“方叔也是你們的人?”
穆鈞一頓,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揭了自己的老底。
有些事情是瞞不了一輩子的,還不如早早攤開來說,當初他們選中千金樓當藏身之地,就是因為秦淮河畔乃是三教九流往來之所,再多的人混進去都不會有人覺得有問題。
盛景意沒有生氣,畢竟老方和她們的關係也不是多親近,甚至還救過好幾個姑娘的命。
大庭廣眾之下,盛景意也沒和穆鈞深聊這方麵的話題,而是與穆鈞去天禧寺點長明燈。
盛景意沒怎麼搞過這種封建迷信活動,不過迎麵便遇上有過幾麵之緣的虛澤小和尚。
虛澤小和尚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如今身量也高了不少,漸漸有了他師兄們的風采。
瞧見盛景意與穆鈞,虛澤小和尚秀氣的眉眼帶上了笑意,迎上來說道:“兩位施主,許久不見。”
穆鈞在外向來是不愛說話的,盛景意便替他詢問起長明燈的事。
虛澤小和尚說道:“這個簡單,你們隨我來。”他一麵引著他們往佛殿那邊走一麵給盛景意兩人介紹了長明燈的價位,燈的樣式有分檔次,燈點在哪裡也有分檔次,最好那一檔可以擺到他們做早課的地方,每日試種包括主持在內的所有僧人都會對著它們念經。
要是有心信這些的話,這一檔長明燈自然是最好的,隻是得多捐點香油錢才行。
盛景意聽得暗暗咋舌,覺得這相貌秀美的小和尚頓時渾身金光,給人一種佛子下凡普度世人的感覺。
難怪佛門能興盛這麼多年,真是“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瞧瞧人家這頭腦,這姿儀,既把錢賺了,又不顯市儈,讓人花錢都花得舒坦,並且覺得花得很超值!
盛景意感覺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想想穆鈞是為亡母點的長明燈,盛景意說道:“那我們點一盞最好的。”
盛景意覺得任何一位母親在失去丈夫、失去家族庇護的情況下仍願意剩下腹中的孩子,都是勇敢而偉大的。
即便穆鈞出生後遭遇了許多磨難,從小便要東躲西藏,還背負著旁人難以想象的責任與仇恨,也無法抹去一位母親為了生下他所付出的一切。
按照穆鈞的說法,興許是生產環境太過惡劣,才導致他母親生下他後身體每況愈下,沒幾年就撒手人寰。
為了這樣一位母親,盛景意覺得就算是花點冤枉錢也是值得的。
穆鈞聽盛景意這麼說,沒等虛澤小和尚詢問他母親的生辰與忌日便把她拉到一旁,麵色有些赧然地說道:“我沒帶那麼多錢。”
他不清楚點長明燈的行價,也不知道修琴要花費多少,所以出來時帶的錢不多。
現在扣除掉修琴的錢,他帶著的錢壓根不夠捐最好一檔的長明燈。
穆鈞平時都是跟著盛景意他們出門的,輪不到他付錢,在府中也沒花錢的地方,連衣裳都有盛景意幫他準備了,因此也不覺得缺什麼東西。
這會兒到了要用錢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上沒多少錢,偏偏往日負責和外頭聯係的穆大郎又到軍中曆練去了,他在府中也沒有多少存銀,可以說是真正地兩袖清風。
盛景意沒想到穆鈞還會缺錢。
他不是有一批人在暗中幫他搞平反大業嗎?現在人都散掉了?還是被她哥給收編了?
盛景意想到後一種可能性,忽然有點心虛,他哥和韓端本質上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人,估計會有意識地切斷穆鈞與那些人的聯係,有計劃地把那些人蠶食掉。
穆鈞到底隻是個一無所有的弱小少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身上流著宣義郡王的血脈,其他方麵遠不如韓端、謝謹行可靠。
盛景意說道:“沒事,我帶了,我先出兩份錢,順便給我爹也點上一盞,到時候我們平分香油錢,你回頭把你的那份還我就好。”
她雖然沒有見過那位便宜爹,不過既然對方也算是為她的出生做了點貢獻,又曾經當過穆鈞的恩人,於情於理她都不該落下對方。
盛景意看向認真點頭的穆鈞,頓時感覺自己屬於惡人一方,用心險惡地夥同便宜哥哥欺負沒依沒靠的小可憐。
不行,這不能想,更不能深想。
盛景意不曉得親爹的生辰和忌日,索性讓穆鈞把兩個人的一並寫了,她隻負責掏錢就好。
虛澤小和尚看著盛景意捐了香油錢,念了聲“阿彌陀佛”,當即一臉虔誠地為兩位亡者點燈去了。
虛澤小和尚有句心裡話沒有說出口。
怪不得老和尚都說他這張臉還俗的話可以當飯吃,看看這位穆施主隻是微微蹙眉朝謝施主說出自己的難處,謝施主便把這麼大一筆香油錢給掏了!
看來不僅男人會被美色所惑,女孩兒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