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他們心裡都清楚,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日子就這麼尋尋常常地過著,原本謝謹行也以為自己會和個普通人一樣出仕為官,將來興許還能混個宰相當當,勉強也算是能光宗耀祖。
結果有次他從書院回家那天,被人推進水裡去了。
原因據說是因為對方心儀的女子傾慕於他。
他這一受寒,把宿疾勾了出來,幾個醫術最精湛的太醫過來給他會診,也隻是勉強保住了他的命,隻是他的腿卻是落下了腿疾,走路會受些影響。
影響不算特彆大,不過還是斷送了他的仕途。
謝謹行一開始是想設法殺了那個邱家子弟泄憤,不過冷靜下來,他又壓下了這個想法。
他仔細想想,覺得這樣也不差,他的性情其實不適合官場。
要是他入朝為官,將來那天突然控製不住自己,說不準會給全家帶來禍事。
這次他反而冷靜地勸說父母不要衝動。
邱家正是最得意的時候,他們沒必要和他們來個魚死網破。
那不值當。
來日方長。
謝謹行過繼到了二房,接手了二房背後的一切,暗中搜集邱家的罪證,準備找個時機一點一點把邱家的爪牙掰斷。
這是謝謹行喜歡做的事。
他樂在其中。
得知自己即將有個妹妹的時候,謝謹行有些訝異。
他接手二房之後,也知道了當年他二叔的“病逝”很有些蹊蹺。
沒想到二叔居然有個流落在外的孩子。
謝謹行親自去了金陵。
這個妹妹卻與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她的防心很重,一點都不像個癡傻了許多年的小傻子。她那雙眼睛亮得灼人,卻總藏著幾分戒備,像是個曾經受過傷的小鹿,哪怕有人對她好,她也會反複試探、小心嘗試,生怕自己會上當。
一個無知無覺傻了那麼多年的小傻子,怎麼會是這樣的性情?
謝謹行越發好奇起來,開始深入調查關於盛景意的一切,不想沒查出什麼東西,反倒逮住了藏身千金樓的穆鈞二人。
謝謹行一下子判斷出穆鈞的身份非凡,稍有不慎可能給千金樓帶來滅頂之災。
看妹妹為了她三個娘連謝家都不願回,謝謹行便知道她注定要卷入其中。
重情之人就是這一點比較麻煩。
謝謹行再三考慮之下,決定化被動為主動,把穆鈞主仆二人推上太子之位。
謝謹行把穆鈞主仆二人帶離千金樓以後便找上韓端,兩人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談了許久,最後一同見了穆鈞。
韓端卻不放心他,要把他妹妹也喊來。
謝謹行考慮過後,派人去請來盛景意。
四個人談了一宿,決定了許多事。
後來的一切,順利得讓謝謹行有些意外。
一直到穆鈞娶了他妹妹,謝謹行都還在想,若是這人將來負了他妹妹,就是弑君犯上,他也會把妹妹搶回來。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過,穆鈞從太子成為新皇,從新皇到小太子的父皇,身邊始終隻有他妹妹一個人。
也許這世間真的有這樣的真情吧?
謝謹行始終沒有成親,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當然,他對男人自然也沒什麼興趣。
這些年來唯一能讓他記進心裡去的,不過是妹妹偶然間露出的與他有些相像的眼神。
但她和他是不一樣的。
她即使曾經受過傷,也還滿懷希望地想嘗嘗覆在刀尖上的糖,希冀著迎接自己的不再是刀刃。
他對情愛與親情都沒那麼多期望,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
相熟的主持病重,說想見見他,謝謹行便抽空去了城外一趟。等看到寺外盛開的桃花,他才發現又是四月了。
當初他與父親在桃花林中的談話,恍惚又來到眼前。
謝謹行隨意地與主持敘過舊,又獨自走出寺外,踏入花瓣飄飛的桃花林之中。
“舅舅!”
一聲童稚的叫喚拉回了謝謹行的思緒。
謝謹行抬眸看去,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邁著小短腿朝他跑來,許是跑得急了,啪嘰一下摔倒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謝謹行一頓,忙邁步上前牽起小孩兒,替他拍去身上沾著的灰塵。
“摔疼了沒?”謝謹行剛才那麼一丁點悵然全沒了,隻抱起小孩兒關切地詢問。
“不疼!”小孩兒眼裡蓄著兩泡淚,卻還是倔強地搖頭,“母後說,男子漢,不哭!”
“可以哭,也可以喊疼。”謝謹行說道,“我一定不告訴你父皇和母後。”
小孩兒摟著他脖子抽噎起來,老實地更咽著說:“其實疼。”
謝謹行笑了。
甥舅二人邊說著話邊穿過花葉繁茂的桃花林。
送謝謹行出寺的小和尚伸長脖子看了半天,直至謝謹行一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了,他才麻溜地跑回去繪聲繪色地給主持講起剛才的場景。小和尚還感慨道:“本來他一個人站在那看桃花,看起來根本不像人間能有的人物,小殿下找過來後,他就變得有人味兒了!”
主持聽了,沒說什麼,擺擺手讓小和尚自個兒玩去。
這樣挺好。
當初那個萬事萬物都不過心的小子,在這世上也算是有了牽絆。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