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蓮州並不討厭兩個孩子,問:“你們是想跟小象玩嗎?”
三王子先勇敢地點點頭,不敢吱聲的二王子才跟著點了下頭。
澹台蓮州溫溫柔柔地說:“那我帶你們跟她玩一會兒,有些危險,要聽話,我不讓做的事情就彆做。”
倆孩子用力點頭。
對於兩個弟弟,澹台蓮州並不討厭,也不算喜歡。
他挺不理解的是,看上去父王很喜歡母後,可是又能納了好幾個妃子,與他們生下彆的孩子。
他見過那兩位愛妃,並非出於私心,隻從客觀來說,左看右看,他都覺得從相貌、氣質與才華來說,都遠不如他的母後。
父王有過母後,怎麼能瞧得上不如她的女人?
母後不甚在意地與他說:“你父王找彆的女人,倒不是覺得那些女人比我好。對他來說,女人就像是玩具,跟好不好沒關係,沒玩過的他就想玩玩看。”
她輕嗤一聲,也不知道是笑彆人還是笑自己。
然後話題轉到他身上:“你歲數也不小了,既然跟之前的分了,什麼時候再找一個?”
澹台蓮州極是認真地說:“我想自己找。我跟父王不一樣的,母後,我想找一個相愛的人相伴一生。”
他們都覺得,他作為王室之子,傳宗接代、繁衍生息是他的責任。
然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他既親身體驗過被人當作掌心玩物的滋味,又怎會這樣去對待彆人?假如哪天他要再與誰成親,那必然是因為真心地想要珍惜對方。
不過,他現在完全沒有想要再去與誰相愛的想法。
並不是因為遭遇了一次被拋棄而心有餘悸,就是純粹地不興念想,好似心中愛這一塊已經空掉了,不知何時才能補上。
很快,澹台蓮州帶著兩個弟弟玩了起來。
一片明朗的笑聲中,一個細微的鳥叫聲被混雜著鑽進蘭藥的耳朵,本能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沒聽清,迷惑地抬頭望過去。
屋簷上站著一排小鳥,正在合著澹台蓮州的笛音蹦蹦跳跳,唧唧啾啾。
她皺起眉,心想,是我聽錯了嗎?
她好像聽見有其中有隻鳥兒在說:哈哈,這個凡人還挺有意思的嘛。
回去以後,昭仁王繪製了一幅父與三子嬉戲圖,迫不及待地擺在了側廳的錯金銀虎噬鹿屏風底座上,意欲讓大臣們在欣賞他高超畫技的同時,感受到他與大王子之間的父慈子孝。
昭仁王最近不可謂不春風得意。
從澹台蓮州回到王都開始,這三個多月間,他的風評之好,達到了迄今為止的曆史巔峰。
他甚至敢去聽公卿士大夫乃至盲人樂師進上的民間言論了,因為如今不乏有誇獎他的,譬如:王上本人雖庸,但是勝在生了個好兒子,而且也不嫉妒他的兒子,原來還是有優點的啊!
昭仁王聽完,每頓用膳可以就著這些美言多下一碗飯。
還有言道:王上不如向蓮州公子學習。
昭仁王想,說得很有道理啊!於是難得地關心起朝政事務。
一日,他在王後處遭逢冷遇,回去與一愛妃談及此事。
這位愛妃來自幽國,溫柔解語,與他說:“聽聞大王子仁恕正直,雖迎戰,卻有不殺俘虜之德,王上何不學之呢?”
昭仁王不解其意:“如何學?”
幽妃道:“幽國的使者找到我,說他隻命令幽師守衛邊境。幽師的冒進皆是周蹇一人獨斷、好勇鬥狠的輕謀,他亦勃然大怒,恨不得親手殺之而後快。”
“幽王說,既然大家已經打過了,之前的恩怨就算完了。假如您能把周蹇這個惡賊送回去,讓他親自來殺出出氣就再好不過了。我真心希望幽昭兩國之間締結友好盟約,大王以為呢?”
昭仁王聽得一愣一愣:“甚……深有道理。”
他旋即讓人擬旨,打算釋放幽國將領的囚犯。
然而聖旨寫到一半,王後就氣勢洶洶地到了。
鮮見王後這般氣憤,直接將木簡從昭王的筆下抽出來,扔進了還在熏爐之中,將本來淡淡的沉水香拍得香塵四溢,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昭仁王驚得瞪大眼睛:“你、你這是做什麼?”
王後大義凜然,施施然行禮道:“臣妾這是在阻攔王上走上滅國之道。您聽上去贏得容易,因為蓮州沒有花您一個錢,沒有要您一個兵,用區區不到四千的兵力,奇行險招,以己當先,士兵們跟隨著他,不顧惜生死,方才取得了令人咋舌的戰績。”
“他們九死一生才抓到了這幾位敵國將領,您卻因為一兩句花言巧語就要放了?哪有這樣的道理?百姓能不寒心?”
昭仁王被罵得蔫兒了,連聲向她道歉,說不敢了。
由王後代為下令,嚴加關押幽國囚犯,並將那個幽國妃子以反間之罪下獄。
……
王後將此事知會給丞相晏猗。
晏相嚇得直冒汗,回頭憂心忡忡地跟裴桓商量:“不若我們早日推王子繼位?”
裴桓道:“且不說不合禮法,蓮州公子亦無意向。我不是同你說過了嗎?你彆看他性格貌似溫順,實則執拗得很,倘使他不情願,那你無論怎樣逼迫他都不成。”
晏相歎氣:“看來我還不如想辦法勸昭王提前讓位。”
那麼澹台蓮州呢?
澹台蓮州正在碎月軍營。
碎月城安頓好以後就開始招募新兵,現下碎月軍的名聲舉世皆知,來自全國各地甚至其他國家的一些尚武之士皆慕名而來,踴躍報名。
但碎月城不是誰都收的,還得先挑揀一番,一群漢子們在練兵場上比武。
他與楊老將軍一起坐在台上觀看,一時間,四處都是笑語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