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止,眾人都覺得連日來的浮躁消減不少,這便是“清心曲”的效用。
希音長老雙手放在琴弦上,徐徐講起如何以琴音驅魔除怪。
景珩暗暗念起禦毒術口訣:“天地包羅,養育萬物;皆有法門,以音禦之;身披光明,靈慧交互;毒妖喪膽,精怪亡形……”
他已經學會禦毒術第一層“驅避”,即用笛音驅趕毒怪;但第二層“廝殺”,用笛音指揮毒怪廝殺還未入門;至於第三層“跟隨”,讓毒怪跟隨自己,完全為己所用,則更高深莫測,遙不可及了。
其實若有音修多年的希音長老指點,也許景珩能更快學會,但無憂門以天下最大名門正派自居,豈能看得上將毒怪收歸己用的禦毒術?
所以景珩沒有開口問,不過天下音律相通,所以當他將希音長老的講解用在禦毒術口訣上,也能印證,對他的修煉很有幫助。
從覓玄閣回來,景珩和陸硯開始練劍。
抱一堂後麵有片小桃林,這兒的桃花四季常開不敗,花香淡雅,風過處,桃花飄落如雪紛紛,蔚為景觀。景陸二人便是在這練劍。
如今景珩已經是築基期,練起劍來,自是比從前威力大些。陸硯使一招“蛟龍出淵”,身姿翩翩如遊龍夭矯,他使一招“海底撈月”,輕靈飄逸如風如雲。兩人配合恰當,相得益彰,於桃花林中穿梭,和桃花共舞,倒也優哉遊哉。
景珩如今功力進步,精神見漲,但練了一段時間後,仍有疲憊喘不上氣之感,不似陸硯仿佛永遠有使不完的力氣。到底是年少時傷了身子根本,長年累月病著,不能痊愈。他收了君兮劍,坐在桃樹下的大石頭上歇息。
他知陸硯還沒練得儘興,便吹起紅玉笛陪他。伴著清揚的笛聲,陸硯連使劍招,行雲流水毫無阻滯,桃花在銀色劍光中,紛紛揚揚落滿他的肩頭。
景珩吹低徊婉轉的笛音時,陸硯便使靈動瀟灑的劍招;景珩吹急促高亢的笛音時,陸硯便使肅殺猛烈的劍招,正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笛音歇,劍光收。
陸硯收了不語劍,長身玉立,然而坐在景珩旁邊。他從樹枝上拿下兩個白色小陶罐酒瓶,遞給景珩,笑道:“師哥,喝點小酒。”
這酒名叫鬆花酒,是景陸兩人每年四五月份在山間所釀,其中加的水是陸硯去天山收集的祝餘草露水,有補氣清神之效,釀好後用白色陶罐密封,懸掛在樹上,想喝時便隨時取來。
景珩拔出瓶塞,酒香清冽撲鼻,他飲了一口鬆花酒,白嫩的臉上泛起酡紅,比天邊遙遠的晚霞還要好看。他淺淺一笑,看看身邊的陸硯,但覺人生得意自在不過如此。
如此過了數日無拘無束無礙的生活。
這天景珩多練了會兒劍,又格外催動靈力,故而結束時不免呼吸急促。他調整呼吸,平靜心情,臉頰卻微紅,一時難恢複。
陸硯瞧了一眼,伸手拂去他臉上的一片桃花瓣,道:“師哥,明天上午不用去覓玄閣學習,我們今天下山去玩玩吧。”
無憂門規矩,覓玄閣培優班每十日歇息一日。這天許多弟子都會偷偷下山玩樂,各峰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有朝天峰的心隱道人一板一眼嚴苛至極,決不允許他手下任何徒弟私自下山。
在山中過久了清靜乏味日子,景珩也會想去凡間繁鬨小鎮走走看看,但現在陸硯是代掌門,他是無憂門大師兄,師父師叔們都在閉關,門內又才鬨了七日絕命散的事,他不放心就這麼撒手下山。
見師哥猶豫,陸硯勾著他的肩膀,勸道:“師哥,師父後天就出關了,等他老人家出關,我們想再這般自在就難了。”
想起這茬,景珩心間一動,師父出關後必定有許多事要處理,他和陸硯少不了要時時跟隨師父,到時候有的忙碌。再者,師父出關,差不多也該論及陸硯和蘇州沈家千金的婚事,一旦促成,景珩功成身退,就沒有什麼機會再和陸硯單獨相處了。
所以確實該抓緊時間。
景珩道:“好,下山。”
如果注定最後要分開,那麼,享受過程,莫問結果。
景珩神色如常,但陸硯就是能感覺到隱隱有點不對勁,伸手輕輕捏了下他臉頰,道:“師哥,想什麼呢?”
景珩回過神來,愣怔,他從來沒被任何人捏過臉頰,特彆是陸硯。陸硯是比他小四歲的師弟,差不多是他帶大的,所以小時候見陸硯可愛,他倒是捏過陸硯的臉頰。
他一直以大師兄身份自居,師弟們雖然和他親近,卻沒有一個人敢對他動手動腳,更彆說輕捏臉頰這種親昵曖昧的動作。
陸硯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不合常理。他雖然晚上抱著師哥睡覺,常常和師哥勾肩搭背,但這些都是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習慣。
捏臉頰卻是頭一回。
陸硯自己也不知道剛剛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捏了師哥軟乎乎的臉頰?手感還挺好的。
他莫名耳朵臉蛋都紅了,對上景珩驚詫的視線後更是心跳加速,一溜煙往前跑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