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太沒道理了。
他們相識的時間也不長,他不過是不想被他奸,罪不致此吧?不讓走麼?
他連他的錢都沒騙過,還給他買過一個蛋糕呢。
真是狼心狗肺恩將仇報。
宋玉章在自我的評價體係當中果斷地剔除了孟庭靜對他的救命之恩,將孟庭靜從救命恩人劃到了不知好歹的玩意係列。
不要緊,他既然有本事從聶飲冰那些軍校同學組織的天羅地網中逃脫,區區一個孟庭靜算什麼,反正宋家的人都以為他上了飛機,先躲個幾天耗耗他的耐性再說。
就是不知道樂瑤兒怎麼樣了,宋玉章邊搖頭邊下樓,心想行騙這項行當還是適合單打獨鬥,與人合作操心太多太不可控。
樓梯幽暗狹窄,行走嘎吱有聲,宋玉章腳步落地,他的末梢神經很快地顫動了一下——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宋玉章是個打架的好手,他人長得美,行走江湖自然就多有不便,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小櫻桃彆的事都糊塗,唯獨對待宋玉章卻是什麼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她看宋玉章生得美,未雨綢繆地從小就安排宋玉章跟著班子裡的武生學上一點防身的功夫,宋玉章學得不錯,之後在與地痞流氓乞丐土匪的實戰中不斷提升經驗,可謂是取百家之所長,集實用於一身,陰招損招爛熟於心,講究的就是打人先打臉,專衝下三路。
所以當斜側裡伸出手來時,宋玉章毫不猶豫地就想後肘往對方的下身招呼。
很可惜,他遇上的是孟庭靜。
比起宋玉章的野路子三腳貓,孟庭靜就不一樣了,他跟過碼頭的師傅,在國外留學時又好鬥,與那些五大三粗的外國同學也多有切磋,中西合璧之後,他最擅長的就是一擊致命。
宋玉章差點被勒斷氣。
他真想不通孟庭靜這苗條個子哪來那麼大的力氣,手臂壓在他的鎖骨上沉得他幾乎不能動彈。
“抓著了。”
孟庭靜頗為得意地在宋玉章耳邊笑了笑,還想跑?想得倒美!
宋玉章慌是慌了,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庭靜,你這是什麼意思?”
“彆說廢話,你那些話我不愛聽。”
孟庭靜心情好,連帶著說話的語調都俏皮了,“留著哄那些小兔子吧。”
孟庭靜是挾著宋玉章出去的,像是逮捕了個犯人,挾著人一路回了他包下的旅館第三層,讓房間裡的人出去後,孟庭靜很乾脆地將宋玉章拖到床邊,抽了旁邊的領帶將宋玉章雙臂反剪捆在了床沿的鐵欄上。
宋玉章一見那根領帶就老實了,這就是他隨手扔在街邊那一根,看來他真是栽得不冤。
孟庭靜將他捆好,後退半步欣賞了一下此情此景。
宋玉章半跪在床邊,雙手吊捆在床沿,他因為走得急,額頭已滲出了一點薄汗,那點汗水沒讓他顯得臟汙,反而更襯出他臉龐的白淨無暇,他麵上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我倒不知道你對我如此生氣,庭靜,我實在想不出我到底哪得罪你了,還望明示。”
孟庭靜不想明示。
被大騙一場這件事他已不想回憶,乾脆地已將它無視,不管,這人就是宋玉章,懶得算這筆賬了,對他不好。
但可以算彆的賬。
孟庭靜手背在身後,開始一樁樁一件件地跟宋玉章算。
“在船上,你醒了之後捏了我的手。”
“……”
宋玉章嘴唇微張,頭一次感到了什麼是“無話可說”,目光中流露出了非偽裝的詫異,“這就得罪你了?”
“你稱呼我為寶貝兒,親愛的。”
“……”
宋玉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要麼孟庭靜是瘋子,要麼孟庭靜就是想整治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辯無可辯了。
然而孟庭靜是真的認認真真地在同宋玉章算賬。
“我好心借你衣服,你卻以此調戲我,對不對?”
那是誤會,他以為兩人本就相識……
宋玉章有口難言,又不能說出自己並非“宋玉章”的事實。
是了,鎮定,鎮定,無論如何,他現在到底還是宋家五少爺,孟庭靜再瘋,也要顧忌一下宋家,宋玉章悄悄安慰自己,慢慢咽了口唾沫。
孟庭靜在他對麵的沙發坐下,撩起深色長袍,慢悠悠地繼續數宋玉章的罪過:相約見麵卻故意耍花樣遲到;警察局中莫名其妙向他示好;親自排隊給他買蛋糕;夜裡等他回家約他吃飯;巷口裡拉他的手;在戲園子裡主動輕薄他;約他看電影;小公館裡對他欲擒故縱……
等等罪狀,一一列舉。
宋玉章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他忍不住道:“這些事冒犯了你?”
孟庭靜盯著他不說話。
宋玉章道:“如果我冒犯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從此不再湊到你跟前現眼,如何?”
孟庭靜默默不言,他嘴角一勾,是個邪惡的冷笑,“宋玉章,你彆他媽跟我裝傻。”
他站起身,長袍一甩,弧度利落翻滾,他走到床邊,單手扣住了宋玉章的下巴,狠狠抬起了他的臉,孟庭靜低下頭,與宋玉章那張臉靠得極近,他低聲道:“你是覺著我喜歡你了,想逗我玩玩,是麼?”
宋玉章的直覺告訴他這時候說他以前慣常用來哄人的花言巧語沒有半點好處,他很乾脆地閉口不言,避免多說多錯。
孟庭靜眼睫上挑,冷光一寸寸掃過宋玉章的麵孔,“你這樣的濫貨,有什麼資格同我調情?”
宋玉章定定地看著孟庭靜漆黑的眼睛,愣了幾秒後,忍俊不禁般道:“濫貨?”
這評價他還是頭一回聽,不得不說,聽著比雜種混蛋一流,似乎要稍顯有趣一些。
“怎麼,說你是濫貨,你不服氣?”孟庭靜挑了眉毛,“陳翰民那樣的貨色你都下得去手。”
宋玉章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時還是不要再激怒孟庭靜,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想戲弄這脾性火辣的小白臉,“那不是我那時還沒遇上像你這樣的高級貨色嘛。”
孟庭靜果然勃然變色,宋玉章的下巴都被他捏疼了,旋即邊笑邊道:“彆急,氣壞了身子我心疼。”
“宋玉章!”
“唉,寶貝兒,我聽著呢。”
孟庭靜捏著他的下巴,看著宋玉章滿麵從容的笑意,他麵上冰冷的怒色忽然消解了,他鬆了手,輕拍了拍宋玉章的俊臉,微微一笑道:“好,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稱呼,那我今天也疼你一回,讓你當當我的好寶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