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雲到這時才發覺家裡的生意有多麼龐大而繁雜。
聶飲冰不想讓她管事,要讓她繼續做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聶青雲再三要求之後,聶飲冰仍然不同意,將家裡的賬本丟給她,叫她自己知難而退。
聶青雲查賬查的頭暈眼花,然後就發覺了那筆三千萬美金的借貸。
她頓時便氣得愈加頭暈眼花了。
三千萬美金絕不是個小數目。
聶青雲不假思索,立即就派了聶茂過去要賬。
聶茂是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當即就勸她,“三小姐,這筆款子是大爺親自放的。”
“大哥放的,他不在了,我不能收回嗎?”聶青雲倔道。
聶茂思前想後,又舉了個例子給聶青雲,“五爺生日的時候,大爺親手給刻了個印章。”
聶青雲一聽,頓時便愈加感到悲憤了。
她的大哥竟然那樣早就看上了宋玉章!
聶青雲感到一陣陣疲憊的絕望,聶雪屏對宋玉章用情越是深,她越是難以釋懷,在她看來,宋玉章應當給聶雪屏殉情才適當!
“你去要賬……”聶青雲抖著嘴唇,手指著外頭,“你要不肯去,那我就親自去。”
聶茂沒法子,隻好去了。
等到晚上,宋玉章便坐著聶飲冰的車一起回到了聶家,聶茂在門口迎人,對兩人都很親切,“二爺,五爺,談事回來了?這天冷,吃點熱乎乎的宵夜?”
聶飲冰道:“不餓。”
宋玉章道:“可以。”
於是聶茂就下去預備宵夜了。
宋玉章道:“我去看看青雲姐。”
聶飲冰又說了一次,“當心。”
宋玉章笑了笑,“青雲姐總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她不會打你,”聶飲冰向前邁步,“但也會叫你難受。”
宋玉章站在分岔的路口,注視著聶飲冰離開的身影,他發覺其實聶飲冰對他也是好意,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都是。
聶青雲挑燈夜戰,埋頭在賬本之中,看得眼冒金星饑腸轆轆,正想叫夜宵時,鼻尖便聞到了一點香味,聶青雲一抬頭,正見宋玉章舉著托盤進來。
“青雲姐,吃點夜宵?”
宋玉章將一小碗雲吞麵放在桌上。
聶青雲板著臉道:“誰允許進來的?”
宋玉章很閒適地在她房間的沙發上坐下,淡笑道:“聶家的祖墳我都進過了。”
“你——”
聶青雲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想要翻臉,然而嗓子啞了,一個“你”字下去後便開始咳嗽,手忙腳亂地喝了水,已氣勢全無,她見宋玉章在笑,便氣道:“你彆得意,欠債還錢,你今天說什麼都沒用!”
宋玉章道:“那我接下來可要長篇大論了,青雲姐不想聽,不妨堵上耳朵。”
聶青雲說不過他,心想她不逞口舌之快,乾脆低頭繼續看賬,全然地不理他。
宋玉章道:“三千萬美金,我可以現在就還,那麼這條鐵路,也就隻能歸孟家所把持了。”
他一句話便讓聶青雲坐不住了,她抬臉道:“你少唬我,鐵路歸誰,能由你說了算?”
“我已說服廖局長還有商會主席同意我發行鐵路債券,到時債券一發,我不愁沒錢,隻是這樣一來,孟家若是大量購入鐵路債券,那麼勢必以後先通哪一段,怎麼通,都要孟家說了算了,能不能解決、什麼時候解決你們礦產運輸的問題就難說了。”
聶青雲也不傻,一聽便切齒道:“卑鄙!”
“商場之上便是如此,青雲姐,那三千萬美金絕不是白借的,”宋玉章麵色冷然,“我承諾的不隻是利息,還有鐵路的控製權以及下一屆的商會主席。”
“雪屏同我之間除了感情之外,亦有商業上的合作,不是簡簡單單的人情借貸,我會信守我的承諾,也希望聶家能夠做到。”
聶青雲聽了他的話,臉色微微有些漲紅,她是天之嬌女,自小被哥哥寵到大,從未受過什麼挫折教訓,即便有,自然亦有兄長幫她擺平,但聶青雲也讀過許多書,總覺得自己哪怕沒了兄長的庇護,也會是一位出色的人才,所以她是有些自視甚高的意思,不肯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
宋玉章看她的臉色便知道她已然是有些羞怒了,便沉默了一會兒,等聶青雲那股勁過去之後才忽然道:“二哥死了。”
聶青雲正在羞惱之中,咋然聽聞宋玉章這話,險些將手裡的賬本扯爛了,“你說什麼?!”
“二哥死了,”宋玉章平靜道,“上吊,下午沒的。”
聶青雲幾乎是傻在了當場,她的神色是全然的空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也微微張著,整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青雲姐,現下我這兄弟死了,你說說看,該怎麼辦?”
聶青雲直愣愣地看著宋玉章。
宋玉章眉目冷淡,雙眼之中射出迫人的光彩。
聶青雲忽然顫了顫,她軟坐在椅上,人向後倒了,單手摸著嘴唇,嘴唇也是涼的,她喃喃道:“不、不……這怎麼可能……他、他並沒有那麼脆弱……”
“青雲姐料不到二哥真會為了你尋死?”
聶青雲呆呆地看著桌上的台燈,腦子裡像是炸開了一顆炸彈,轟隆隆的一片,掀起白茫茫的餘震。
她沒料到,她當然沒料到,她怎麼可能料到呢?!
聶青雲略略回過神,隨即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背上了一條人命。
聶青雲扶著椅子站起身,“我、我得去看看他……”
方走出一步後,便又腿軟地坐回了椅子上,正在她六神無主快要哭出來時,宋玉章道:“我騙你的,二哥沒上吊。”
聶青雲立刻看了過去,在看到宋玉章麵上淡淡的笑容時,立刻就忍不住了,抄起手邊不知什麼東西便向他砸了過去。
宋玉章偏頭微微閃開,掃了一眼地麵,“墨跡不好清洗啊。”
“你這個瘋子,神經病!”
聶青雲恨不得衝上來打他兩下,她扶著椅子上扶手喘著氣道:“你給我出去!”
宋玉章單翹了腿,端起桌上那碗雲吞麵,慢條斯理地先喝了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