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人不動了,從眼神到呼吸都全然靜止了。
孟庭靜衝他笑,笑得很柔和,“宋主席,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啊。”
宋玉章臉色淡淡,凝神注視著孟庭靜的笑臉。
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
孟庭靜不要商會主席這個位子了?
宋玉章的腦子出現了小範圍的混亂,他做事喜歡假設好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但從來沒有假設過孟庭靜會乾脆利落地將商會主席的位子給拋棄了,腦子還沒梳理明白,直覺已經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好。
孟庭靜利落地撩了長袍,瀟瀟灑灑地單翹起一條腿,麵帶微笑地看著宋玉章。
宋玉章要他看得起,他便看得起。
本來,他是不屑同人玩心計的,他這個人做事一向是大開大合橫掃千軍,然而宋玉章喜歡玩弄權術,那他就尊重尊重他,奉陪一回。
不就是商會主席這個位子嗎?
與其割地賠款,帶著重重掣肘坐上這個位子,不如將這燙手山芋扔還回去。
無欲則剛,他不要這個位子了,宋玉章還拿什麼牽製他?
宋玉章喜歡,那就讓他當吧。
當一個底下有一大半人都不支持的商會主席,到時候恐怕宋玉章但凡要下達指令,都要活脫一層皮。
孟庭靜很有耐心地等,等宋玉章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喜歡的人,自然是有同他相匹配的智慧,應當很快就會想明白的。
果然,一會兒工夫後,宋玉章目光逐漸聚起,眼中光芒微閃地衝他笑了,“庭靜,你很叫我意外。”
“是嗎?”孟庭靜微笑道,“那麼,這就是我的榮幸了。”
宋玉章雙眼晶亮地盯著他,“我以為你總是不甘屈居人下的。”
“人上,還是人下,並不是一個名號說了算的,再說——”孟庭靜笑容深深,“宋主席你底下的風光很好,我很樂意欣賞。”
“我還沒有當這個主席,孟老板彆這麼稱呼。”
“我這兒有兩百多人同意,你那兒,那一百多人應當也很願意看你登上主席之位,這加起來,宋主席你可是民心所向,主席之位,舍你其誰呢?”
孟庭靜笑盈盈地說完,宋玉章一言不發,孟庭靜看著他沉靜俊美的臉孔,知道他這是完全轉過彎了。
這下宋玉章該滿意了,不是喜歡玩心計嗎?他也收拾精神,認認真真地陪他玩,將他當一號人物來看!
宋玉章單手貼在座椅扶手上,沉默良久後,且笑且搖頭,搖頭的幅度越來越小,笑的弧度倒是越來越大。
“庭靜。”
孟庭靜很親熱地應了一聲。
宋玉章看向他,眼中鋒芒含笑,孟庭靜亦是不遑多讓,臉上在笑,眼中在放冷光。
宋玉章道:“你真聰明。”
孟庭靜道:“彼此彼此。”
嘴裡在誇,眼中卻是在互相謾罵,而且不是個好罵,是帶臟字的罵。
宋玉章心中氣血翻湧,忽而道:“你過來。”
孟庭靜唇角帶笑,屁股坐得很穩當,“我又不是你養的狗,為什麼要聽你的話呢?”
宋玉章微一點頭,“對,我沒給你喂食,你不算我養的。”
“是啊,你那些食都喂給了一條魚,一個工程師也要你那麼費心思,真是辛苦了,”孟庭靜眼中光芒嘲弄,“以後當了商會主席,不知道你忙不忙的過來?”
“那你多慮了,”宋玉章含笑道,“我很有精力,多少人都應付得來。”
孟庭靜死死地盯著他,很快又將氣壓下去,淡然道:“不錯,熟能生巧,總會有進步。”
宋玉章道:“那倒也未必,有些人哪怕操練再多,終究也是彌補不了天賦上的不足。”
孟庭靜眼睛瞪了起來,他騰得一下站起,手指了宋玉章,“你彆總拿這個說事!”
“我說什麼了?”宋玉章作出一副不解的迷茫模樣。
孟庭靜看他裝傻,心中怒氣上來,又再次被他強壓下去,他冷笑道:“你現在也隻能占占口頭上的便宜。”
宋玉章道:“奇怪,我占了什麼便宜,麻煩孟老板你細說。”
“你想激怒我?”孟庭靜麵色平靜地俯視了他,“我偏不如你的願,收拾收拾走馬上任,好好當你的主席去吧!”
老主席在大廳等,等來了獨自出來的孟庭靜,孟庭靜姿態謙恭道:“錢主席,這次鬨得真是不愉快,給您老添麻煩了,我想好了,商會主席這個位子我當不好,還是交由宋行長來擔任吧,他年紀雖輕,能力卻很強,他在這個位子上乾,我心悅誠服。”
老主席目瞪口呆,“這……”
“我的意思傳達到了,碼頭還有事忙,我先走了,告辭。”
孟庭靜微一頷首,轉身離去。
老主席對這變故心中詫異,連忙轉回了會客室,會客室內宋玉章在陽光照耀之下成了一張金中帶白的剪影,邊緣都在金光之下變得些許模糊了。
老主席忙道:“宋行長,你同孟老板談得如何啊?他方才同我說要讓你當這個商會主席?”
宋玉章轉過臉,對老主席微微一笑,“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