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尚走入,看著這位豐神俊朗的謙謙君子,蘭妃心中大動,但想想皇後的下場,還是壓下了旖念。
黃尚不知道平日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預備役皇後,居然想睡自己,行禮道:“蘭妃娘娘。”
蘭妃起身,美目通紅:“文學,你終於來了,你一定要幫幫仁英啊!”
仁英就是六皇子的名字,而蘭妃母係沒有什麼勢力,隻靠美貌,唯有挽留住這位,得到了河東裴氏的支持,她才能坐穩太後的位置,否則就算兒子做了皇帝,親生母親被棄如敝履的,實在數不勝數。
然而黃尚一口回絕:“娘娘見諒,我數度受襲,已決意離開鄴城,無法再為殿下講學了,此次來是請辭的。”
他的理由很充分,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府邸兩次被襲,真的世家子肯定嚇得跑路了。
“這……這……”
蘭妃一聽,眼淚真的流下來了,黃尚見了,倒也沒有立刻走,靜靜立於廳中。
蘭妃一時間六神無主,卻見自己親近的婢女對她使眼神,想到了這幾日身邊之人,談及的話題。
其中有一個,是陪都晉陽無親信之人鎮守,就不算真正的北齊皇帝,大家議論紛紛。
她性情較為溫和,並不苛刻,身邊的下人也就不那麼畏懼,而身在皇族,耳濡目染之下,就跟後世的北京出租車司機一樣,談論些國家大事是再正常不過。
說者有意,聽者先是無心,然後也變得有意了,蘭妃眼睛一亮,開口道:“文學,我有一個請求,還望你不要拒絕!”
黃尚道:“娘娘請說。”
蘭妃道:“我高氏一族的根基,不僅在鄴城,還在晉陽,我母子孤苦,無人可信,唯有文學一直不離不棄,文學既想離鄴城,何不去為我母子坐鎮晉陽?”
黃尚聞言,沉默下去。
有一個地方,被稱為“治世之重鎮,亂世之強藩”,漢文帝劉恒、李淵、爾朱榮在此發家,楊廣、李治在此為王,後唐、後晉、後漢在此定都。
嗯,全是後,似乎有些不吉利,但不可否認它的重要性。
這個地方,就是如今北齊的彆都,晉陽,後世的太原。
能讓暴虐變態的北齊王朝堅持了二十多年,它的重要性排在第一,看起來鄴城是國都,晉陽是陪都,其實無論是經營規模還是重要性上,晉陽都在鄴城之前。
晉陽是“霸業所在,王命之基”,北齊開國皇帝稱帝伊始,就下詔“太原複三年”,在經濟上給予晉陽一係列優待,免除三年賦稅,同時大力發展冶煉和陶瓷技術,還建成了通往平城、平陽、洛陽、長安、鄴城的幾條交通乾線。
這是有原因的,晉陽地處耕種文化和遊牧文化的交界地帶,是草原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節點,漠北進入中原的第一個中轉站。
大量的胡人,絡繹不絕地從北方草原過來,帶來了許多西域商品,在此完成貿易,並以此為中轉,將商品向東帶入高句麗、百濟、新羅等地區。
此地的財富積蓄可想而知,源源不斷地為鄴城供血,才能讓北齊存活下來。
毫不誇張地講,捏住這裡,就捏住了北齊的命脈,同時能影響到許多外族。
所以蘭妃提出這點並不奇怪,因為她身邊下人早被老婦人收買,為的就是不斷提醒,需要一個人去執掌晉陽。
換另一個人,哪裡舍得哦,但蘭妃原本什麼都沒有,自然是什麼都舍得。
她越想越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讓她當太後。
黃尚府邸接二連三受到襲擊,不願意再在鄴城生活,他本人又還沒有功成名就,但已經得到了本家的一定支持,還是高平王文學。
這種種條件,機緣巧合,哪裡還有比他更合適的?
沒有了啊!
為此,她再三懇求,務必要得到黃尚乃至其身後的河東裴氏支持,一起同舟共濟。
某種意義上講,她寧願讓出晉陽,就當利益交換了。
終於,黃尚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雖然從一開始,他就看中了晉陽,布局把鄴城的水攪得一團渾,讓各方進來,正是為了自己入主晉陽鋪路,但也要拒絕拒絕,讓人家有成就感,才是皆大歡喜。
心地善良,心地善良。
蘭妃大喜,趕忙讓自己呆頭呆腦的兒子寫下密詔,再將高湛留下的一枚印璽交托。
當然不是帝璽,但也能說明身份。
晉陽如今正有斛律光坐鎮,其內也是勢力錯綜複雜,但有了這個身份,再加上裴氏的勢力,蘭妃相信這位豐神俊朗的文學,能在那裡大展拳腳,打開局麵。
到時候,有了晉陽作為後盾,她在鄴城也能挺直腰杆,有話語權,哪怕到了危急時刻,都有了一條退路。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她還想宴客送彆,但黃尚去意已決,袍袖一展,兩臂張開,抱攏在胸前,鄭重一揖:“定不負所托,保娘娘母子平安!”
……
……
就在黃尚離開鄴城的第二日。
青蓮山莊內,正在同仇敵愾。
“誰在這場宮變中,得了最大的好處,誰就是幕後黑手!”
“查!一定要查出這個家夥!”
“我覺得是高長恭!一定是他!”
六皇子身邊可以當成親信的,就裴矩一人。
但這位世家子直接離開了,明哲保身的意思滿滿,眾人自然將目光移開,將這個小人物拋之腦後。
然後,他們看來看去,目光盯上蘭陵王。
好啊,你這濃眉大眼的……
不對,蘭陵王長得秀裡秀氣。
好啊,你這秀裡秀氣的家夥,也會玩陰謀詭計了!
以前真沒看出來!
“廢長立幼,廢嫡立庶,高長恭這是篡權,我們能把他給鬥垮!”
“高湛的死亡時間沒有問題,看來他真的是找到了高長恭,我們要尋找另外的關鍵點!”
“高平王一向不受重視,突然被立為繼承人,這就是最大的疑點,抓住這點,就能讓高長恭焦頭爛額!”
沐天緲看著群情激奮,陸謙目前最信任的弟子安隆,在上躥下跳,也目露沉思。
此次魔門兩派大舉出動,投入了多少心血,卻被人摘了桃子,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何況還有那個補天閣傳人,魔門新晉宗師!
難道蘭陵王就是他?
如果真的是,這位可不得了,既有兵權,又奉新帝,必須弄他。
如果不是,肯定也與蘭陵王有同盟關係,在鄴城磨刀霍霍,準備借著新帝登基,獲取一塊大蛋糕。
而現在的蘭陵王,兵權在手,又有不少臣子簇擁,不是那麼好鬥倒的。
所幸到了政治領域,可就不是看誰單槍匹馬,武功高強了,而是勢力的積累和人脈的廣闊。
陰癸派在北齊雖然沒有什麼根基,但天蓮宗可是樹大根深,此次陸謙受到了不可恢複的重創,心中自是刻骨的仇恨,陰癸派也願意支持他們,跟鄴城黑手鬥得你死我活。
想到這裡,沐天緲看向小師妹,首次覺得自己的支持力度不夠大。
無論如何,在死之前,要讓自己的徒弟,真正成長起來,振興陰癸。
……
……
另一邊。
夜襲團隊通話中。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現在江湖高層盛傳,魔門補天閣出了一個千年不見的天才,弱冠之齡擊敗了第一高手冥主沐天緲?石之軒怎麼被捧殺了?”
“你行你來!你行你來!你行你來!”
“你光會逼逼,什麼狗屁攻略,我給他折騰了一個月,結果什麼都沒撈到!”
“傻逼!傻逼!傻逼!”
柳下惠本來是質問,被小公主狂風暴雨般的口吐芬芳,也給懟懵逼了。
他等到小公主緩和了情緒,才詢問了前因後果。
深思良久,他托了托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露出了睿智的眼神:“看來石之軒被引上了另一條路,有趣,真是有趣!”
“我行我來?好吧,這回我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