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環繞祭台,上麵繪有精美圖紋,共十二座。
內部一圈,以水火雷風山澤,乾坤六子落定;
外部一圈,以日月星山川海,天地六合落定;
從高空俯瞰,十二座錯落有致的大鼎,正組合成一隻展開雙翼的玄鳥之形。
這是沿襲夏朝祭祀的習慣,隻是那時是大禹九鼎定九州之位,現在則變成了天命玄鳥。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受天明命,曆數無疆,神功聖武,遺厥子孫……”
聞仲立於高台,朗聲宣昭。
後世皇帝的旨意,分為詔、製、敕、諭等等,現在還沒有那麼詳細,同時宣讀的臣子也不規定,德高望重的老臣即可。
另一邊,大軍帶著九夷的屍體和戰利品,黃飛虎騎著五色神牛,前麵開路,黃尚站在戰車上,對著兩側圍觀的臣民招手,贏得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在朝歌城內遊街了一圈,帶領著洶湧的人流,他們才來到了祭台,敬天法祖,祭祀大典正式開始。
帝乙拾階而上,祭社稷、祭五祀、祭五嶽。
大商列祖列宗的牌位,位於祭台前端。
在中華民族心裡,沒有曆代先祖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就不可能擁有如今的生活,三皇牌位在曆代先祖之上。
最高位則是昊天上帝,那麵非金非玉,蘊含著無窮信仰光輝的牌位,立於中央,乃是無上至尊。
帝乙開始祭祀。
祭殷商先祖!祭人族三皇!祭昊天上帝!
有條不紊,宣讀功績!
場麵一片安靜,哪怕是外圍數萬朝歌子民,都靜悄悄,隻聽得那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念誦著祭詞。
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造次,包括壽王。
就在一篇長長的祭詞念誦完畢,大鼎上的玄鳥之相雙翼騰空,發出無聲的歡鳴後,最重要的祭祀儀式終於完畢了。
就在這時,壽王看向了旁邊。
那裡正站著他同父同母的兄長,微子啟。
由於此次功勞巨大,微子啟站的位置也十分靠前,再加上群臣希望他們兄弟和睦,故意做好安排。
這點壽王是很清楚的,因此他開口,聲音極為低沉,卻清晰地傳入對方耳中:“此次能滅九夷大軍,兄長居功至偉,孤好生羨慕!”
果不其然,邊上傳來嚴肅的聲音:“受德言重了!”
壽王卻不理會,居然探出了手,借著寬大的祭袍掩蓋動作,直接抓向手臂:“兄長近來一直避著孤,三番五次邀請,儘皆回絕,是害怕孤麼?”
半空雲層上,一直關注著壽王的餘化目眥欲裂,厲聲道:“師尊,壽王對大殿下不利了!”
這是他竊聽到的秘密,在這個誰也想不到的時刻,壽王會下毒手,害死大殿下。
具體辦法,餘化不知道,但費仲尤渾既然能收買他,也能收買其他的左道之士,如此近的距離,真想要下毒手,辦法實在太多了。
至於後果,餘化更不關心,因為無論事後壽王受到什麼樣的責罰,那位蓮花般高潔的大殿下都回不來了!
他必須要阻止!
“這苦肉計,是欺負我這個便宜徒弟頭腦簡單啊!”
餘元心中滿是嘲弄,神情淡然地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有為師為你護法!”
“多謝師尊!”
餘化信心十足,手中升起一尺三寸的金光銼,祭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當頭朝著壽王打去。
這金光銼是餘元的另一件法寶,相比起戮魂幡的陰損,金光銼堂堂正正,裡麵有著金靈聖母一脈的大氣,直接向著壽王的背後抽去。
餘化雖然恨不得要壽王死,但有鑒於對方儲君的身份,還是不敢那麼做的,隻是要救人,逼得壽王離開微子啟身邊,再揭穿陰謀。
這攻擊未至,早有準備的壽王敏銳感受到威脅,嘴角溢出一絲得意的弧度,臉上則露出惶恐之色,高喝一聲:“太師救孤!”
“好膽!”
一道雷霆怒喝恍若從九天落下,聞仲出手,兩條長鞭如蛟龍般後發先至,轟了過去。
這對雌雄雙鞭按陰陽,分二氣,是金靈聖母所贈,聞仲煉化多年,在雙鞭上的造詣登峰造極。
此刻急切之下,化生雙龍,起落無定,直接將金光銼轟飛。
兩件法寶接觸,聞仲頓時認出了,這是餘元的金光銼,不禁驚愕萬分:“師兄的法寶?你是餘化?為何要對壽王下手?”
餘化趕忙解釋道:“聞師叔,我是阻止壽王對大殿下不利……”
聞仲怒道:“一派胡言,這是祭天大典,受德豈敢造次,你師父在哪裡,老夫倒要問問他,是怎麼管教的徒弟?”
餘化回頭向著雲層:“師尊就在,咦……?”
雲層上麵,已經沒了餘元的身影。
“保護陛下!”“兄長,孤來救你!”
另一邊,祭台大亂,群臣中撲出數道身影,紛紛保護重要人物,壽王則毫不遲疑地撲向黃尚,眼中露出凶殘之色。
之前是假象,現在有了餘化背鍋,他是真的準備趁亂弄死這位兄長了。
到時候將責任全部推在餘化身上,這些道人久處山林之中,根本不知外界爭鬥險惡,隻有被利用到死的份!
“休想!”
不過眼見著壽王就要痛下殺手,數道身影出現,直接阻擋在麵前,相貌異奇,正是聞仲口中的西方教徒。
壽王勃然大怒,一頂帽子率先扣下:“你們這些番人,竟然亂我大商祭典,來人啊,給孤統統拿下!”
侍衛們原本還在迷茫,因為戰鬥發生在半空,雲氣繚繞,他們根本看不清聞太師在與何人交鋒,此時眼見有道人出現,立刻圍了上去。
帝釋天根本不將這些士兵放在眼中,張口一吹,頓時一片東倒西歪,趁著黃飛虎等將領圍上來之前:“殿下,壽王要對你不利,我們先撤走!”
說罷不待同意,立刻掩護走人,心裡暗暗得意。
壽王布局誘餘化,八部眾並不知道,但他們也在等待一個雙方衝突白熱化的機會,如此一來才有西方教的用武之地,讓因果關聯更加緊密。
可這回,八部眾卻沒想到,最先到達的不是商朝將士,而是一個突然出現的藍臉道人,眼神如電,掃視著他們:“長生學是誰教你們的?”
“截教之人!”
帝釋天分辨出來者的氣息,以為又是那種防止他們傳道中原的,受限誓言,毫不遲疑地道:“是我做出的改變,閣下是誰,報上名來!”
餘元察言觀色,掐指一算,天機顯示,確實是這位。
天機總體混亂,想要探查人道洪流的發展方向,那混元大羅金仙來都不行,但辨彆些小事情還是沒問題的,再加上餘元已是今非昔比,冷笑一聲,取出血色長刀,毫不遲疑地斬了過來。
這一擊來得出乎意料,連通報名號都沒有,更無半點預兆,帝釋天猝不及防之下,金身浮現,華蓋展開,就要將長刀卸開。
不料那血色長刀縱橫如電,更蘊含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規則力量,微微一轉,無堅不摧,直接撕開了華蓋防禦,在他肋下斬中一刀。
唰!
照麵之間,一股漆黑的汙血頓時飆射,帝釋天麵色劇變,因為金身上麵也出現了相同的傷口,無論怎麼用金光壓製,就是沒有半點作用。
“化血神刀的威力,你是很清楚的,不用白費力氣了,選擇西方教作為降神目標,劇情方麵倒是不錯,連微子啟都被你們利用起來了,但實力肯定不行!”
餘元運起元氣,直接拖著他來到半空,開口道:“你是夜王吧?我們都在滕玲的領導下組織起來,想要保住你這個身體,就加入我們的陣營,一起對付月關!”
帝釋天聽得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餘元笑道:“不要再狡辯了,放心吧,我們結盟也隻是為了自保,月關那家夥想把我們當成棋子,完成主神殿的任務,卻沒想到反被我們架空吧?我知道你和月關有些交情往來,才敢明目張膽地做出輪回者的修改,不過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呢,根本就救不了你的!”
帝釋天滿頭霧水,每個字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是感到劇烈的疼痛,不斷取出蓮花蓮子外敷內服,卻是沒有半點作用。
餘元看著那出神入化的茫然神情,對於演技表示讚歎,從袖中取出解藥:“加入我們,這枚解藥馬上奉上,剛才的得罪之處我也會奉上賠禮,你還在遲疑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帝釋天已經變得極度虛弱,為了削弱壽王的氣數,八部眾本來就不在全盛狀態,再中了加強版本的化血神刀,那傷口飛速擴大,整個金身都被汙穢,眼見著不行了。
偏偏這個時候,其餘的七位道人被黃飛虎率領的將領包圍起來,根本無法前來援助,隻得齊聲悲呼:“天!”
帝釋天看向下方,看到了那位被保護起來的大皇子,臉上露出安慰之色,一千年來,他們從西方來到中原,終於有了開拓性的進展,就算自己犧牲了又算什麼:“你們要好好輔佐微子啟,一定要將帝位奪到手,助我教傳道中原……”
“難道不是他?這是月關設下的誘餌?”
餘元發現不對勁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趕忙再度問道:“誰教你的長生學?誰讓你控製微子啟與壽王爭位的?說!”
帝釋天已經處於彌留之際,腦海中浮現出西方教在中土大肆傳道,無數教徒一起拍手的場景,在金身壞死的刹那,嘴角揚起欣慰的弧度,丟下鐵骨錚錚的最後遺言:
“打死我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