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隻是一時興起的玩票,所以毒製出來後,便被丟在一旁,不知何時竟然被同在武昌的趙慶給弄去了,若不是沈淮找上門來,劉三點都快要忘了還有“妖嬈”這回事兒了。
蘇芽麵無表情地看著劉三點,嗯,很好,原來這真是個不省心的叔。
劉三點訕訕地撓撓頭,“這個……人生一世,哪能不出點兒小錯?我這半輩子就跟毒打交道了,隻手癢了那麼一次,哪裡知道就這麼湊巧,叫周公子給攤上了。”
占著那百裡挑一的運氣的沈淮,輕笑一聲,長身而立。
他拎起桌上的茶壺,推開西窗,長腿一抬坐上窗台,屈膝仰頸,便將茶水往口中倒去,形色不羈,意態瀟灑。
並不惆悵,更無愁腸。
斜陽將他的輪廓勾了圈金邊,晃到了蘇芽的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地在她心頭烙了一下。
蘇芽眯起眼睛,微微側身,想要看得更仔細些,不妨卻對上了一雙笑眼,那雙眼自相識之初便給她留下了深邃難測的印象,一時晴朗,一時又陰沉,可這會兒卻清澈至極,仿佛能透過那裡看到他的心底去。
她不由地怔了怔,沈淮卻已挪開目光,又跟劉三點扯起來旅行的見聞。
劉三點似乎被沈淮的豁達感染,開始口若懸河,說起當年遊曆風光,其中好些地方沈淮也均曾踏足。
二人一問一答,聊得儘興,蘇芽漸漸被他們的話題吸引,原隻在書頁上讀過的風景原來竟然是那樣的生動。
室內言笑晏晏,各人都仿佛遠離了眼下煩擾,心思儘在言談中。
可世間事情,總是無巧不成書。
就在他們的西側,隔著徐緩的山坡,春深築裡另一個雅苑之中,有人剛踏上高台醒酒。
正月剛過,早春仍寒,層疊的樹木尚未抽出新芽,光禿禿的枝乾便依舊是夾出了細碎的縫,人站在高處,視線順著金黃的陽光放遠,便看見了斜坐窗台的沈淮。
那人伸長了脖子,再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細看,便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竟然是他!”
然後便提著長袍的下擺,噔噔衝下高台,拉住剛聽完下屬回報的劉雲,驚喜道:“劉兄!你猜我看到了誰?!”
劉雲揮手摒退下屬,臉上仍帶怒色,隻竭力隱忍,應道:“趙兄看見了誰?”
“嘿!說起來,此人劉兄也定是早有耳聞,”趙兄興奮地搓著手,甚至完全沒有留意到劉雲的神色,他著急地吩咐隨從準備拜帖,一邊對劉雲答道:
“萬萬沒想到,我竟然能在淮安遇見沈翰林!”
劉雲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道:“誰?哪個沈翰林?”
“天下還有哪個沈翰林?沈淮沈翰林啊!”趙兄興奮地在廊下踱步,激動道:“我們這一科,最為天下人稱道的,除了沈淮還有誰?從此天下隻有一個‘沈翰林’!可惜當年我無緣與他親近,自放榜至今,還尚未有機會與沈翰林聯絡同科之誼,沒想到他竟然遊曆到了淮安!”
這時隨從已經備好了筆墨,趙兄迅速行至書案旁,提筆蘸墨,準備寫名帖,嘴裡是一時仍舊收不住的激動:“我我我,我這便過去拜訪!”
他筆墨剛落紙,突然被大踏步走過來的劉雲一把按住,筆尖重重地在紙上按下一個大墨點,趙兄不由喊了一聲,驚訝地看著劉雲:“劉兄,你這是何意?”
劉雲本就習慣嚴肅的臉,此時更是木得像一塊刷了桐油的木雕,他臉頰上的兩塊肌肉抖了抖,沉聲道:“趙兄,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