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他的臉色卻是徹底緩和了。
蘇芽卻又再施一禮,“那今日之事,就是蘇芽和母親專門謝你。若不是王公子,今日蘇芽就算是和曹小姐拚命了,也不能救出我娘。”
王承佑避無可避,生生受了這一禮,因而歎道:“你既然知道這樣,方才為何要與青媛硬頂呢?何異於以卵擊石?”
蘇芽直起身,搖頭道:“王公子,你將曹小姐看作要疼愛的表妹,所見必然與我不同。如今我身為棋子,曹小姐要用我,邱小姐也要用我,小姐們鬥氣,我們本就隻能忍著。本來便已經給她們用了,可是,曹小姐為了讓我聽話,竟然將我娘抓走了——我們是平民,不是罪民,你覺得,這是我忍一忍就能好了的事嗎?”
“……雖則如此,”王承佑道:“可是你即便威脅了青媛,這一回將你娘帶回去了,那以後呢?”
“以後……”蘇芽苦澀地笑笑,道:“板上魚肉,惟有當下彆挨上那一刀,哪裡還顧得了以後?”
她發絲微亂,目色盈盈,臉頰上的紅腫摻合著那塊粉色胎記,狼狽中又見脆弱嬌柔,王承佑看了一眼,立刻又挪開視線,喉結上下滾動,過了一會兒,才道:“蘇姑娘不必過於愁苦,此事我既然知道了,定不會再讓青媛騷擾令堂。”
蘇芽有一瞬間的驚喜,可那喜悅卻頃刻又落下去,“王公子不必為難,你雖然沒有明說,我卻也能猜出:此事背後定是有曹大人的意思,你……你寄人籬下,若想約束他們,必然代價不小,或許會傷了親戚感情,不值當。”
“寄人籬下不是這樣用的,”王承佑無奈道:“我隻是來小姨家住一段時日,倒也不須看誰的臉色。”
“啊,對呀,”蘇芽恍然大悟,“如此說來,令尊大人的官職是比曹大人更厲害嗎?”
“此事要緊之處在於事實公道,倒不必比較官職大小。”王承佑道:“總之,我說能保得住你娘親,必然說到做到。”
話說到此處,蘇芽心中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絕地求生,她實在是耍了一個小心機。
若說第一次遇到王承佑之時,她確實是不知道他的背景來曆,可是之後有心打探,自然便曉得了元宵當晚,王承佑二話不說連夜登錢禦史府的底氣——王承佑之父,正是三朝元老、以剛正清嚴聞名天下的南京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南京兵部尚書,王恕。
那使三大牢連夜放人的錢禦史,便是王恕的屬下。
原本她還擔憂王恕與曹開河是一頭的,可是看王承佑攔下曹青媛的行為,兩家明顯在行事風格和主張上大為不同。她原本怒懟曹青媛是絕地求生之舉,卻因此而獲得王承佑的助力,不得不說是意外之喜。
蘇芽自問並無攀附之心,卻畢竟是利用了王承佑的一腔正氣,此時一番做戲之後,心裡隱隱起了一些愧疚,卻又絕無可能在當下便將心機和盤托出,隻好又行大禮,聊以安慰。
卻說曹青媛被迫應下釋放顏氏之事,怒氣衝衝地出了清風樓,隻轉到隔壁春深築去,拐拐繞繞地來到一處高地,對著正在那裡邊賞景邊議事的曹開河和徐明訴起了苦。
“爹爹!二表哥他是不是瘋了?!”曹青媛一路奔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惡語連連,“他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幫著那個又醜又賤的蘇芽,逼我放了蘇芽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