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王承佑橫插一腳,在蘇芽的誘導下果斷伸出援手,娘兒倆當日即便能脫身,也不一定就不受苦頭。
蘇芽一直將此事記在沈淮頭上,以為自己是被沈淮利用,因而與顏氏脫身後,在清風樓外遇到匆忙而來的沈淮,便沒給他好臉色。
此後便是孫婆出現,周宅被炸,河邊遇險,灘塗脫困,蘇芽隱隱覺得沈淮所言或許非虛,卻怎麼也不肯相信此中真是有薛軍的內應。
她看向薛軍,眼神仍如過去,溫暖鼓勵:“小軍,不要怕,姐姐相信你絕無惡意,理不辯不明,如今情況複雜,便是隻有說清楚了,各人心中才沒有疙瘩。”
劉三點是見過薛軍的淒慘辛苦的,當下也道:“小軍,既然有人提出了嫌疑,你便說說,也算自證清白——你是真與那曹總兵府上有接觸了?”
薛軍囁嚅著,不知道如何開口,驚懼、羞慚、哀求都浮在臉上,蘇芽的心漸漸沉下去。
沈淮道:“薛軍,我問你答,不可說半句假話,這是蘇家,你麵前的是救你出水火之地的蘇夫人和蘇芽,她們不肯讓你受人欺負,你也不該欺騙她們。對吧?”
薛軍的眼淚頓時下來了,縮著肩膀,點頭。
沈淮便看了徐遠一眼。
徐遠上前一步,問薛軍:“當日薛二婆娘找來過蘇家,之後你可還見過她?”
這第一個問題,便出人意料,一直恍惚地站在旁邊的孫婆收斂了心神,先看了徐遠一眼,這人問話的路子,倒是頗得沈淮之風。
薛軍勾著頭不說話。
劉三點不耐煩了,道:“見便見了,沒見就沒見,你憋著不吭聲是什麼意思?”
薛軍便點頭。
徐遠不以為意,繼續問道:“那她來找你,說了什麼,有沒有讓你做什麼?”
“她說,二叔被人在獄中毒打,快打死了,隻有將蘇家的事情如實告訴他們,才能撿回二叔的性命。”
“蘇家的什麼事情?”
“問我當初和蘇芽姐一起救我走的公子是誰,住在何處,又問……又問平時你們都說了什麼話,做了哪些事情。”
“所以,你就將我們給賣了?”劉三點問。
“我隻說了周公子來治病,彆的什麼都沒多說!”薛軍漲紅了臉,急道:“二嬸跟我保證過,絕對不會傷到顏姨和蘇芽姐!……還有,還有跟你也沒關係……”
“如此說來,你還是掂量過的?可你當日從你那禽獸叔嬸手中逃脫,周公子也是出了力的!”劉三點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痛心地看著薛軍,“你怎麼這麼糊塗?!”
薛軍張口結舌,不敢看沈淮,卻道:“可是周公子飛簷走壁,又有隨從,彆人怎麼可能欺負的了他?”
見他如此狡辯,劉三點失望地甩袖,背過身去不再看。
“嗯,也是有理,”沈淮卻輕笑出聲,“利弊得失,既然都已被你衡量過了,那麼蘇夫人被帶走之時,你可維護過?”
“我,我攔不住……”
“那麼,蘇芽把蘇夫人救回之後,你可坦誠過?”
自然沒有,哪怕蘇芽徹夜未回,他也未曾向顏氏吐露半句實情,哪怕蘇芽受傷而歸,這小半日過去,他也仍是一字未露。
眾人心中自有計較,原來在這可憐可悲的少年心中,天大的恩惠,與自身安危相比,都另有衡量。
薛軍無話可說,突然丟下拐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條傷腿斜伸在後,伸手去捉顏氏的裙擺:“顏姨,我真的沒有惡意,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