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給你看?”她立刻警惕地按住被角,“劉叔看過了,你站遠點兒。”
沈淮轉頭饒有趣味地看著她,“蘇芽,我以為咱倆數次共患難,交情早就非同一般,是可以表達關心的距離……”
“完全沒到!”蘇芽果斷道:“沈大人,你趕緊想一想聖賢書裡的禮義規矩!”
“我在河裡泡過,又在梁上待過,規矩什麼的早忘了,”沈淮笑吟吟地道:“還是,你又想做交易?也行,我也可以把我的傷給你看。”
他說著,竟然真的作勢要去解披風。
蘇芽臉上警惕地看著他,心中暗藏期待——這廝賊膽,莫不是已經看破了自己暗中欣賞過他的美色,趁機寬衣解帶?若讓人看見了,自己豈非要被賴上?若讓顏氏看見了,自己會不會被打斷另一條腿?若讓……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過於糾結,沈淮解披風的手指卻停住了動作,蘇芽目光上移,問詢地看著他。
“時機不合適,容後再脫。”
轟!蘇芽後知後覺,臉上瞬間被潮紅裹了。
沈淮悶笑著幫她理了理被子,退後一步,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邊有徐遠和高峻留守,他們不露麵,明裡還有孫婆在,當可保安全無虞,你隻管好好養傷。”
“那你呢?”
“我在府衙,沒人會在此時再動我,你放心。”
沈淮說罷,再不猶豫,轉身就走,剛至堂屋門口,身後傳來蘇芽的輕喊聲:“沈大人!”
他回頭,見蘇芽扶著床沿微微探身,問道:“周宅那個火藥的事情,如有後續,可不可以告訴給我聽?”
沈淮目光一閃,蘇芽卻不退不避地迎著他的視線,認真地等待著。
“好。”
他乾脆地說完,便出了堂屋。
蘇芽抿著嘴角,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直到院中再聽不見他的動靜了,才緩緩地將身體靠在床頭。
那床被褥,方才被沈淮認真地折了四折,規矩舒服地墊在她身後,柔軟,使人不再懸空。
那柄匕首,陷在粗布被麵上,散發著冷硬的光澤,有些像他不說話時的樣子,含著桀驁。
蘇芽伸手,纖指在簡潔質樸的刀鞘上輕按,抽出了匕首,眼熟的鋒芒,似是昨夜在漏船上,他用來切割艙板的那把。
脹痛的小腿又抽抽地疼起來,卻有一掌的溫度穩穩地護在腿上,有人穩穩地說:“不要怕。”
眼前浮現他的樣子,想到適才他贈匕首時的言辭,便不由追憶起初識時自己的唐突,那時他裝作一個文弱的書生,對她的挾持恐嚇萬分配合,後來她一直懷疑此人有做戲的趣味,卻原來,那時他早已認得她了。
這匕首削鐵如泥,他卻這樣輕易地贈她,其中是否有幾分意思?
可是,縱使不提懸殊的家世身份,她一個不知活到幾時的人,可配?
蘇芽緩緩將匕首重又套入刀鞘,濫用火藥的人已經出現,前世的謎團的線索也漸次顯現,她如今被邱念雲為難、被曹青媛逼迫、被人堵進灘塗狼狽不堪,拚儘全力都恐無法護娘親周全,哪裡還有心力再去談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