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禦史順著方向一看,點頭道:“確是孫長慶,山陽縣的那位我卻是沒接觸過。”
“竟沒接觸過嗎?”沈淮驚訝道:“我聽說元宵節時,理刑、淮安府和山陽縣三個衙門用莫須有的罪名,捉了不少人,將三個大牢都塞滿了,民間驚惶不安,還是錢大人你剛正不阿,怒斥三家,最後將無辜百姓都解救了出來……怎麼竟不認識嗎?”
提到這件事,錢禦史麵上便多了神采,卻搖頭擺手,悄聲否認。
“沈大人,傳言不可儘信,下官雖然職責所在,卻也不能上去便怒斥三家,”他本就對沈淮極為推崇,自那夜與沈淮共同經曆灘塗生死關後,更視沈淮如忘年摯友,壓根兒就沒有裝模作樣的想法,這會兒便低聲笑道:“錢某頭沒那麼鐵,跟他們杠得有甚意思?”
他將眉毛往上挑了挑,看起來意有所指,“下官寧願往上頂一頂,死得其所。”
這動作在他那總是清高嚴肅的臉上出現,氣質瞬間鮮活幾分,還顯出幾分滑稽。
沈淮忍俊不禁,使勁抿著嘴唇,抬手虛握,輕咳一聲,總算將那幾乎要破防的笑意給遮住了,才一本正經地點頭,道:“錢大人定是對兵法爛熟於胸。”
“非也非也,”錢禦史端起茶盞,一邊撇著茶沫,一邊作勢欲飲,卻在抬手時低聲道:“今日這理刑大堂上,恐怕才真是大將遣兵啊。”
嗬,明白人可真不少。
沈淮微微點頭,他一直就沒將視線從對麵錯開,此時也終於等來了對麵兩個人的回視,他衝著二人微笑點頭,笑得甚是和氣,對麵的人卻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這天之驕子聽說被傷得不輕,瞧他如今胳膊還被兜著,卻已經忘了那驚魂之夜了嗎?這會兒竟然笑什麼?難道是已認定了賴國金作祟,如今有報仇的快感?
二人也是一方父母官,隻因任職在這淮安城,才不得不方方麵麵都被人壓著,頭頂上是又有漕督,又有臨清伯,可謂是夾縫之中求生存。
他們原本就因之前搜捕劉三點的事情做得過於張揚,被錢禦史一番“提點”驚得夠嗆,二人早已各自懊悔,深恨未能扛住曹開河的麵子,捉人之舉實在是過於莽撞了。
現在又被沈淮這麼一笑,就更是將腦袋縮在烏龜殼裡,堅決不出頭。
沈淮滿意地點頭微笑,笑意格外真心了些——嗯,今日唱戲的主角都是慣會使喚人的,所以無足輕重的人還是退避些,不然將戲拖得太久,也挺累人的。
這邊都在給戲搭台子了,賴國金那邊也打完了,冬日的棉衣厚,自是不會讓他有墊子的,扒了棉衣上棍子,這一頓打得紮紮實實,單看他被架上堂時的樣子,至少腿是終於軟了下來。
養尊處優久了,人的誌氣也會散的。
賴國金仍舊臉有橫色,眼神卻疲軟,“這生鐵由來,我真不知!”
不知?
知不知的,現在還難查嗎?
劉雲冷笑一聲,當堂著人去雜造局將相關人等都提來。
飛鴻印雪,車轍馬跡,何況是一批有重量的生鐵。
隻要它們曾經出現在雜造局,便不可能隻有個管事的老趙頭見過。
提人需要時間,劉雲卻連這空檔也沒給閒晾著。
理刑的一個衙役被推了進來,進門便跪,招供說自己收了賄賂,對外通消息,幫著外人將那幾個暫押的漕兵給換了。
誰給的賄賂?又換給誰了?
那衙役的聲音清晰的很:“漕運總兵,臨清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