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點頭,“公公神通,連沈某這私宅瞞不過你,豈會連當年那爭搶之人都查不出?”
李正一怔,麵色難看起來。
沈淮卻又接道:“你說查不出,自然就是查不出,想來那人當年也給你添了不少堵。”
蘇芽又忍不住想笑了,這人真是,君子報仇,隻爭朝夕。
李正訕訕相應,心中暗罵這些讀書人,心眼兒狹小,睚眥必報,竟連樣子都不肯裝。
他眼珠子一轉,又撿起正題,“沈大人,咱們不如商量商量,看看怎麼兩頭兼顧?”
“嗯,最好還是能兼顧,”沈淮這會兒又是一臉嚴肅,道:“劉先生為我煉藥,此時正在閉關,救命之恩不可不管。”
李正大喜,能談就好。
“距離當年已近三年,公公依然不曾放棄——你請他做的事情,可是有大風險?”
“沒有沒有,”李正連連搖頭,“隻有大富貴,何曾會有大風險?”
“哦,沈某還以為,富貴險中求,”沈淮笑得十分和氣,“那這樣,此事沈某便代為轉達,等劉先生出關了,由他自己抉擇。如何?”
“不如沈大人安排一下,讓咱家與毒醫當麵說說?”
沒有明確答案,李正怎肯輕易放棄。
“當年公公尋人時,竟然沒和劉先生說過麼?”
何止說過?
當年爭奪劉三點的兩方人馬,也都是打著進京得富貴的名號。
李正很想再糊弄一下,可是對麵這個年輕人,目光灼灼,看起來變臉隻在頃刻之間,他卻不敢再弄巧成拙。
“公公,求醫不比其它,得要醫者心甘情願,”沈淮似笑非笑,淡淡地道:“你鍥而不舍兩年餘,是送人富貴的對吧?總不至於要為自己求一場麻煩。當年追殺的創傷仍在,沈某建議,還是徐徐圖之。”
李正此人,從底層爬起,並沒讀過幾年書,隻挾著宦官內臣的便利,監督地方,節製軍事,與禦史言官另起一道體係,更能直達天聽,曆來是作威作福慣了的,如此時日久了,更對往來技巧不甚鑽研,無它,誰讓人家是“內”臣呢,他隻需抱緊頭頂的大腿便行了。
隻是能到淮安鎮守,李正又比彆人多一條長處:他這滿麵和氣、見人先笑的功夫可不隻在表麵,以前最擅長的是察言觀色、逢迎諂媚,到了地方,又最識時務,該搜刮的搜刮,該緘默的緘默。
見人下菜碟的人就是這點最好處——他曉利害。
真要是將劉三點弄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回頭在藥上動三分手腳,李正這個獻策人就吃不了兜著走了,何況這兩年他也不是沒找彆的人選,結果卻總不儘人意,如今對劉三點便更加看重幾分。
所以,李正聞言略一思索,便點頭應下。
看沈淮依舊一副虛弱的樣子,他也不好久留,便要告辭。
沈淮堅持送他出門,二人便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路上沈淮拉起家常,也有幾句提到京中消息,李正心下主意更定了,覺得今日此行既不激進,又有所得,十分圓滿。
將到大門口,外麵卻進來一個人,青衣灰袍四方巾,臉色如土、滿麵風塵,急匆匆地進門來,迎麵對上沈淮和李正,竟站在門口發了怔。
高峻快走兩步,把他往一邊拉,“宋瑾,你是吃了失心瘋麼,堵在門口做什麼?”
宋瑾悶聲低頭,就勢避到一邊。
沈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陪李正邁出大門檻,“若有消息,我再通知李公公。”
李正卻還在頻頻回頭,看著宋瑾,“這人,竟有幾分眼熟啊。”
“哦?”沈淮笑道:“他是劉先生落難時候的舊友,一起借住府中。”
“難怪難怪,”李正立刻展開了眉頭,拱手回禮,“沈大人留步,咱家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