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斷絕了關係,謝東海依舊是謝小玉血緣上的親爹。
親爹死了,沒有理由不回去奔喪,不但謝小玉要回去,嚴弋和她定了婚,他也得一道兒。
彆說何繡芬初八的生日,就連中飯謝小玉和嚴弋都沒有吃,嚴平洲就開車送他們去了車站。
謝小玉來之前,何繡芬就打算好了,要用生日的理由把孫子留下來。
這本來就是她的孫子,就算訂婚了又怎麼樣,哪怕結婚了也要留下來替她過六十大壽。
不過呢她也算準了孫子不會留下,孫子的脾氣跟老四是一樣的,當年老四不願意跟媳婦劃清界限,現在孫子比他老子更過分,心全都在那小妖精身上,哪還有一點點她這個當奶奶的。
所以,何繡芬打算跟孫子爆發一頓吵,然後好跟大院裡老鄰居們宣揚一下,孫子有多麼不孝順。
但是謝小玉親爹年富力強的,怎麼說死就死了,太不會挑時候了。
是的,那小丫頭就是會克人。
想跟她較勁的好像下場都不好,現在把她親爹都克死了。
何繡芬連嚴弋這個孫子都不喜歡,更不可能喜歡謝小玉這個孫子媳婦。
她害怕謝小玉克她。
而且初八她六十大壽,但是孫子的老丈人死了,如果她大操大辦的話,老鄰居們肯定要說嚴家沒心眼子,親家死了不說去憑吊,還要擺宴席。
何繡芬一肚子火氣,氣的在家裡大罵。
“早不死晚不死,剛好在我過生日前後死,嚴弋那小對象真是克我,這要是進了家門還得了?”
嚴正生皺眉,死生有命,人家難道想死的嗎,這樣說要是被鄰居們聽到了,肯定要說的。
他道:“你不要這樣說,那畢竟是小弋的嶽父,嶽父去世,他自然要回去。”
“都斷絕關係了,她不回去也沒關係,何況還沒結婚呢,小弋沒必要上杆子跑去吧。”
何繡芬想想心裡都不平衡,“我是他親奶奶,在他心裡還比不過一個斷絕關係的死人老嶽父嗎?”
她這句抱怨的話,恰好被跑過來打聽消息的錢奶奶聽到了。
錢奶奶在過年前就聽嚴平洲說嚴弋跟小玉婚期定了,正想打聽呢,但是他們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的走了。
她害怕是何繡芬又找孫子的不痛快,給孫子氣跑了,因此約了李嬸一道兒過來,準備勸勸嚴弋奶奶。
哪知道剛到門口,就聽到嚴弋奶奶說出了如此惡毒的話。
要不是恰好聽了牆角,還真不敢相信那是何繡芬這個慈眉善目的好奶奶說出來的。
李嬸叉腰冷笑,“何嬸子可真有意思,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當著我們的麵,就說多麼疼愛孫子,明裡暗裡的說小弋不孝順,背地裡居然如此嫌棄,他親嶽父死了,還不許奔喪啊。”
哪怕斷絕了關係,在李嬸他們眼裡,死者為大,沒有說留下來給她過生日,不去給老嶽父奔喪的。
錢奶奶深表讚同,嚴弋跟他姑姑之間是化不開的死結,何繡芬疼女兒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這麼做,就是在嚴弋準備找他姑姑討公道的時候,讓輿論來討伐他。
好歹毒的心思。
錢奶奶是正義的,她看不過去,還是敲門進去了。
“死者為大,你每年過生日都想不起來小弋,偏今年就要他留下,你什麼意思?”
何繡芬:“今年不一樣,今年我過六十大壽。”
錢奶奶冷笑不止,六十大壽怎麼了,老何從四十歲開始,哪一年的生日都大肆慶祝,就顯擺她兒子多、孫子多,子孫都孝順。
她譏諷道:“你要是嫉妒,你現在就死了,我保管小弋和小玉都留下來在你靈堂前守孝!”
何繡芬:……大正月的咒她死啊!
她跟錢奶奶打起來了,錢奶奶乾了一輩子婦女主任,什麼樣的潑婦沒見過,就連那不講道理的撒潑男人她都不怕,她還怕紙老虎何繡芬?
就算何繡芬的兒子和兒媳婦都在場,也沒有一個敢跟錢奶奶動手。
為啥,錢奶奶的男人退休前職位就比嚴正生高,現在錢奶奶的兒子,除了嚴平洲,也比何繡芬其他幾個兒子的職位高。
錢奶奶的兒媳婦,正好是何繡芬兒媳婦的領導。
正好全方麵碾壓她。
老嚴家有動靜,錢奶奶的兒子媳婦正好在家,兩家的子孫隻能過來勸著,拉開兩位老人。
“兩個人加起來一百多歲了,小心閃著腰。”
“大過年的都是老鄰居了,都消消氣。”
本來勸一下這矛盾衝突也就過去了,但是嚴白蕙不乾,哥哥嫂子們不靠譜,當閨女的得上。
她衝上去要打錢奶奶,“老太婆,大過年的你敢咒我媽死!”
錢奶奶的兒媳婦不願意了,兩位老人動手,當小輩的隻能勸著,誰敢上啊,這個被寵壞的玩意兒,還敢撓她婆婆。
真當他們這邊都是死人啊。
錢奶奶的兒媳婦一腳踹到嚴白蕙小腹上,把她踹趴地上,“敢對老人動手,你們嚴家的家教呢!”
嚴白蕙的兩個嫂子肺都要氣炸了,本來都快結束了,這個不省心的小姑子居然跳出來,連忙給她拖到屋裡去,還把她罵罵咧咧的嘴巴給捂上了。
嚴正生給錢奶奶賠禮道歉,錢奶奶老伴兒臉色鐵青,叫嚴正生好好管教他閨女。
“你幾個兒子孫子都是好的,可千萬彆為了一個腦子不好的,害了你一家,想想你死去的兒媳婦,那也是彆人家從小疼到大的閨女,嫁到你們家沒了的,你心裡真沒數嗎?”
不出一個晚上,大院裡都傳遍了,何繡芬表裡不一,裝了這麼多年麵慈心善,為了女兒順風順水,能喝兒子孫子的血。
天天說想孫子,背地裡咒罵,還跟錢奶奶打起來。
錢奶奶多好的人呀,她說何繡芬老糊塗了,那何繡芬肯定是不好的。
這個正月,謝小玉在嚴家呆了不到半個小時,什麼都沒做,但是何繡芬另外一半皮子,被她最疼愛的好女兒給撕掉了。
這是她想不到的,她的六十大壽,大院裡好多老鄰居都沒去,酒席上空了一小半,何繡芬的臉皮子都掛不住了。
她的兩個兒媳婦在單位,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心裡給小姑子恨死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就在錢奶奶氣的高血壓住進醫院,跟來看望的鄰居們痛斥何繡芬的時候,謝小玉也到了醫院,不過是平城醫院的太平間。
謝東海死了。
可能是職業原因,看多了生死,加上謝小玉八歲離家,對謝東海這個親生父親沒多少感情,她哭不出來。
他是自私,但是他生了她,現在謝東海死了,謝小玉歎口氣,這個畢竟是血緣上的親生父親,那她送他最後一程吧。
她拿了醫療包,替謝東海整理遺容。
季淑琴一共捅了謝東海六刀,其中兩刀是在謝東海致命傷死後補的。
天哪,季淑琴為什麼這麼大的恨意?
真是個瘋子!
當年謝東海的老丈人,為了謝東海的仕途,幫他鬥倒了好幾個競爭對手,謝東海才一路官運亨通,現在他被季淑琴刺死,都是一報還一報。
季淑琴刺死了謝東海,她自己也會被判死刑,季香寒再不會有人管。
謝小玉一點點幫謝東海身上的傷口縫合起來。
太平間外頭,是宋廉和嚴弋。
宋廉跟嚴弋說了案件的始末。
正月初二謝東海回了平城,他還想在仕途上有進步,回來拜訪以前的老領導,包括季老。
季淑琴就等著見謝東海,謝東海在平城還有一處小房子,季淑琴一直等在他落腳房子的門口。
謝東海拜訪完老領導,又跟以前的同事聯絡感情,喝酒到半夜才回去,就那,季淑琴依舊在寒風中等在他家門口。
沒辦法,她隻有今天的機會能見到謝東海。
謝東海喝的醉醺醺的,根據鄰居的口供,是聽到謝東海跟他前妻發生了爭執,吵了幾句後,兩人就進了家門。
“謝東海的屍體是在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左右,被他以前的同事發現的。”
根據前同事的口供,前同事和謝東海約了中午的飯局,到點了沒見他來,以為他昨晚喝太多睡過去了,就來拍門,但是院門沒關,前同事害怕遭賊,進去一看堂屋的地上全是血,謝東海身體都涼透了。
前同事立刻跑到公安局報了警。
宋廉很快將嫌疑人鎖定在昨晚最後一個見到謝東海的季淑琴身上,到她的出租屋裡、娘家都沒看到人。
考慮到她還有個親生女兒在農場勞改,馬上打電話通知那邊的公安局。
那邊的公安,在下農場的汽車上抓捕了季淑琴,她身上還有沒擦乾淨的血跡,看到公安慌張的立刻往農場裡逃竄,公安把她拷上,已經在押回平城的路上了。
至於季淑琴的作案動機,那要等審問過後才知道。
宋廉接到報案後,第一時間打電話到謝小玉外公家,那邊說謝小玉初二一早已經坐船走了。
這年通信不便,在路上根本聯係不上,宋廉掐著時間,估摸著謝小玉和嚴弋到了京市,然後往嚴家打了個電話,通知謝小玉。
他回頭看了眼太平間,那畢竟是謝小玉親生父親,她進去已經有半個小時了,宋廉還挺擔心的。
他知道嚴弋跟謝小玉婚期都定了,因此改了稱呼,“你小媳婦兒沒事吧,你要不要進去勸勸。”
勸小玉彆太傷心?
嚴弋搖搖頭,小玉就是讓這段父女的血脈聯係,親手畫上一個句號,從此以後,可能謝東海都不會存在她的心裡。
“不用勸,她自己能調節。”
正說著,謝小玉出來了,宋廉看她的狀態還好,他說道:“根據現場民警的交代,季淑琴被抓捕的時候,還給你老家打了電話,說謝東海的遺產,你一毛錢都得不到。”
謝小玉跟謝東海斷絕關係後,謝小玉的大伯大伯母,是可以接收謝東海遺產的。
謝小玉壓根就沒想過謝東海的遺產,但是季淑琴刺死謝東海之後的操作就挺迷惑。
她還給謝東海老家打電話,讓大伯母來搶遺產,那季淑琴是沒打算要潛逃的。
嚴弋跟謝小玉分析說:“季淑琴不逃跑,反而去季香寒的農場,會不會是去傳遞什麼信息啊?”
謝小玉不在乎,“無所謂了,反正肯定跟我沒關係。”
……
因為謝東海的突然去世,謝小玉又請了幾天喪假,孟景年要去蘇州出任務,聽說謝東海去世,他那邊立刻出發,初四晚上就到了平城,幫著謝小玉料理謝東海的喪事。
謝東海在平城不少領導同事,他這個人表麵功夫是不錯的,因此人緣很好,遺體火化這天來了不少人。
大伯母田桂蓮趕在謝東海火化的這天跑來了平城。
她撲到謝東海的遺體上,扯著嗓子哭喪,“東海啊,你怎麼就去了呢,我就說謝小玉是喪門星啊,克死了親媽又來克你,你偏不聽,非要把她接回來,看吧你現在被她克死了。”
孟景年已經聽的直皺眉,嚴弋知道大舅哥要動手了。
這時候讓大舅哥出麵,顯得他這個未婚夫好沒用,對,婚期定了之後,他已經從對象升級到未婚夫了。
嚴弋上前說:“大伯母,今天這麼多人,你亂說話是能被告誹謗的哦,而且你搞迷信,你是不是也想進派出所的拘留室住幾天?”
田桂蓮:……
算了算了,她這趟來是接收謝東海遺產的。
她底氣十足,“謝小玉,你跟你爹已經斷絕關係,你爹所有的遺產,都歸他大哥大嫂,也就是我和你大伯,你可彆不要臉的跟我們搶。”
如果謝小玉敢搶,她已經想好了,就跟謝小玉打官司。
畢竟這趟過來,她還是從娘家那邊借的路費,她跟娘家談好了,說過來接收了謝東海的房子賣掉,回家還雙倍,就這樣,她娘家哥嫂才舍得借路費給她。
嗬嗬,謝東海在平城的房子雖然不大,也要值兩三千呢,等回去她就是全村最富有的人家!
謝小玉好笑死了,謝東海去世之後,他單位那邊就通知她,說謝東海跟季淑琴離婚後,立過遺囑,如果他死了,將他所有的財產捐給國家。
她把那張遺囑的複印件給田桂蓮看,“謝東海把遺產都捐了,你是一毛錢都拿不到的,還有啊,我專克對我不好的壞蛋,你敢纏著我,小心我克死你。”
田桂蓮:……捐、捐了?
她哭天搶地,這趟過來一毛錢都拿不到,還折了路費,天殺的季淑琴,活該她判死刑。
她死皮懶臉的問謝小玉要怎麼辦?
“我養了你十年,你跟謝東海斷絕關係,不是跟我斷絕關係,你不能不管我。”
謝小玉不耐煩,謝東海都死了,她更沒耐心應付謝東海的大哥大嫂。
“彆不要臉了,我是爺爺養大的,再鬨就讓派出所抓你。”
謝東海火化後,田桂蓮還不死心呢,她想著反正不能空手回去,讓謝小玉給她一百塊錢,她就走。
但是謝小玉怎麼可能給呢,隻要破了這個口子,讓田桂蓮拿到一次,她下回窮了還會來。
謝東海之所以立下遺囑,大約也是恨毒了哥哥嫂子,所以寧願在死後把遺產全部捐了,也不留給老家的極品大哥大嫂。
田桂蓮是塊牛皮糖啊,她雖然不知道謝小玉家住哪兒,但是她知道謝小玉在醫院上班,準備跑去醫院鬨。
恰好在醫院門口,碰到了餘書芳。
餘書芳在謝東海的葬禮上見過田桂蓮,知道這塊牛皮糖不好打發,借著采訪的名義先給她安撫住,然後跑去食品廠找許昌。
“小玉的大伯母想在醫院門口打地鋪,影響也太惡劣了,她對象和大哥都是公職人員,不好對付這樣的牛皮糖,我隻好來找你。”
謝小玉那回在鄰居的誣告中救了許昌一家,這份工作也是小玉出了力才買到的,許昌拿謝小玉當妹妹。
妹妹被欺負了,那不能坐視不理。
許昌帶著幾個人,給田桂蓮和她男人,套上麻袋揍了一頓,然後扔到火車站。
田桂蓮不死心又打聽謝小玉家在哪,然後又被打了,她鬨一次被揍一次,幾次之後,再不敢惹謝小玉,灰溜溜的坐車回老家了。
許昌說跟嚴弋說:“我知道你跟小玉大哥都要講紀律,這牛皮糖我幫你揍到怕、揍到不敢來。”
嚴弋:“行,我也不跟你客氣,過幾天來家裡吃個飯。”
……
打發走田桂蓮,送走謝東海,孟景年說他要去蘇州執行任務,嚴弋想到表姐家那一幫子不輸田桂蓮的極品,就想拜托孟景年時不時的照看一下,但是他不好意思張口。
謝小玉可沒有不好意思,那畢竟是哥哥未來的老婆,當然要照顧了。
她道:“哥,你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嚴弋表姐吧。”
親戚之間就應該互相照顧,孟景年答應了,第二天,謝小玉這邊也上班去了。
餘書芳過來醫院找謝小玉,跟她說晚報這邊會報道謝東海遇刺身亡事件的後續報道。
她怕謝小玉責怪,提前來說一聲。
謝小玉當然理解了,“你該報道就報道,我一點事兒都沒有,還有啊,正月十四晚上到我家吃飯。”
十五是元宵佳節,是闔家團圓的喜慶節日,謝小玉就把請朋友定在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