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他啊啊啊!】
盛世關上門就把耳麥扯了。
他輕輕走到張琴身邊,陪她一起蹲在地上,沒問,沒出聲,就這麼陪著。
張琴雙手環著膝蓋,臉埋在臂彎裡,似乎有點不懂這個人為什麼不像老師一樣,抓著自己問這問那。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不是傅老師找來勸我的嗎?”
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盛世心裡暗暗歎氣。
小姑娘一直不肯抬頭,肩膀稚嫩又瘦弱,從未停止過顫抖。
盛世柔聲道:“我勸也沒用,你心裡難過,我勸也勸不好。”
張琴把頭埋得深了點。
“疼嗎?”
他以為張琴不會這麼簡單就回答,沒想到她沉默很久以後,輕輕點了點頭。
“有一點。可是我爸爸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比這疼。”
盛世看著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撩開襯衫袖子,小臂上的陳年舊傷早已愈合,隻剩下幾道淺白的傷疤。
盛世微笑著把手臂給小姑娘看:“我家人去世的時候,我也傷害過自己。”
張琴從縫隙裡露出一隻眼睛,看到了他的傷疤。
“後來呢?”
“後來啊……”盛世回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後來我越來越不聽話,什麼出格的事情都做過,有好多次,甚至差點從高樓上跳下去。直到有一天,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再怎樣傷害自己,再難過,哪怕死了,也見不到她的。故事裡總說人死了以後會變成鬼魂,其實我們都知道,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遇不到他們的,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如果我們也離開,隻會讓剩下的親人更傷心。”
張琴枕著腦袋的衣袖悄無聲息地濕了。
“可是我一直好難過,難過地停不下來。我也想高興一點,讓媽媽不那麼擔心,但是不可以,我做不到,我找不到高興的事情做,我想去陪爸爸,我好想他……”
她越哭越厲害。
一開始隻是無聲的啜泣,到後來,已然抬起臉嚎啕出聲。
盛世心疼地把她抱到懷裡。
這個懂事的傻姑娘,可能連在媽媽麵前都不敢哭泣,生怕讓媽媽難受。
她憋了太久了。
“想哭就哭吧。”他拍打著小張琴的肩膀,“昨天有個婆婆跟我說,我的人生還有很長。我也想跟你說,你的人生長著呢,你還有很多值得高興的事情沒有經曆,很多好吃的沒有吃過。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自己站在最黑暗的山穀裡,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想看。”
“可我們咬牙等一等,屬於你的那束光一定會來。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個理想,它會成為你的星星,照亮你的世界,讓你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事物值得你為之留戀。”
盛世說:“我都等到了,你也會等到的。”
張琴絕望道:“我想等的,可是我好怕。”
“彆怕,哥哥陪著你呢。”盛世幫哭花臉的小姑娘擦掉眼淚,“多好看的小姑娘,還有那麼多人關心你喜歡你,你的世界裡不隻有你自己的。”
張琴紅著眼睛望他。
“乖。你隻是生病了。你還小,不要總勉強自己承擔大人都承擔不了的事。”盛世說道,“哥哥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張琴咬著下唇不肯答應。
眼看就要成功勸說她,盛世不肯放棄,是一點成年人的包袱都不要了,“那我們打個賭,哥哥要是把你逗笑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說完也不管張琴答不答應,起身開始耍寶,又做鬼臉又趴地學小狗叫,豁出老命手舞足蹈扮醜逗樂。
張琴沒笑。
但是她撲過去抱住了盛世的胳膊。
“哥哥,謝謝你,我……我跟你去……”
她忽然有些明白大哥哥說的話了。
總有一束光照亮你的世界。
努力扮醜的大哥哥,好看的像一束光。
門外的何勇擔心了很久。
這個年紀的兒童出現心理問題,非專業人士介入尤其容易導致問題嚴重化。儘管節目組跟他交過底,說這位盛世有專業社工水平,他也沒辦法置之不顧。
對娛樂圈他也了解一點的,為了收視率和人氣,很多東西都可以造假。
抱著這樣的心態,何勇對盛世越發懷疑,尤其他聽到辦公室裡哭聲漸大又歸於沉寂,差點就要破門而入了。
結果就看見盛世攬著小張琴一起走了出來。
何勇:……?
直播間網友:???
【臥槽發生了什麼?盛世怎麼跟小姑娘這種狀態?】
【我們也就看了一個小時門吧?】
【他開掛了??】
【……我剛搜到當地教育局電話,還打嗎?】
【先看看吧?】
盛世裝回耳麥,問攝像老師:“我待會要帶小琴去看醫生,今天沒有彆的任務了吧?”
被趕出來的攝像一臉複雜:“沒有了。不過盛老師,你知道裡麵有攝像頭吧?雖然直播間沒有切過去,後期剪輯也會補上的。”
盛世不知道,盛世皺眉:“涉及小朋友**,節目組怎麼可以這樣做?”
攝像弱弱道:“我們和學校商量過,會做打碼處理保護未成年人的……”
“那我去找高導說,至少得問問當事人意見吧?!”
盛世語氣有點嚴厲,張琴聽得直咬唇,拽拽他衣角,小聲說道:“傅老師講過了,我知道哥哥在拍電視,其實沒關係的。”
彆人怎麼看她她都不在乎,她不願意大哥哥跟人吵架。
盛世:……
盛世歎氣,心疼地拍了拍這個懂事的孩子。
然後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剛剛為了逗張琴耍的那些寶,脊背一涼。
盛世生無可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