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央將最後一盒送完,還好沒有超過訂好的時間,她鬆口氣,往下走著。
腳步落在石麵的樓梯上,踏踏作響。
何城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隔著兩三步的距離,不遠不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麵。剛才進來時他觀察過了,一樓沒有住戶,往裡麵走應該是地下室,窗戶狹小,黑漆漆的看不清裡麵的狀況。
他開始分析自己和禾央的差距。
體力差距。
禾央身材纖細,但是她會翻牆,每天還要兼職,力氣應該不算小。而他從小喝藥,雖然看著高,實則沒多少力氣,但是男人跟女人到底是有差距的,男人天生比女人力氣大。
他無法抑製地瞥向禾央盈盈一握的腰肢,寬大的衣裳掩住她的身形,卻抵不住風吹來時勾勒出的纖細弧度。垂在他身側的手掌握了握,似在憑空抓握著什麼。
又似乎在模擬著什麼。
......能把她帶進去嗎?
禾央的腳步踏到一樓地麵。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冷颼颼的感覺,打了個寒顫,她回頭,隻看到一臉溫和笑意的少年,她下意識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啦。”
何城隨著她的步伐踏入地麵,離開老房子,視線被門外的暮光照得微微一躲,旋即又恢複正常。
陰暗的心思瞬間藏匿,無影無蹤。
他低下頭,神情靦腆:“是我該謝你,要不是你出現,我都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
禾央見他一臉後怕,安慰道:“那群人就是些人、渣,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害怕,以後不要再去附近。”
何城低低嗯了聲:“......那你呢?你剛才幫了我,會被他們報複的。”
禾央糾結道:“我蒙著臉,應該不知道是我吧?”
何城沒說話,低頭思索片刻:“我聽他們說話,為首的那人剛從獄裡出來,手裡應該是有人命的,這件事情不好說,萬一他記住你的車了呢?”
禾央瞬間石化,目光呆怔。
她怎麼沒想到?光想著把臉遮起來,完全忘記車子了,幸虧現在的電動車並沒有強製掛車牌,有得也隻是車子的牌名。
但她送餐就隻有這一輛代步車,以後再在這附近出現,被那群人認出來,打擊報複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恨不能把臉捂住仰天長歎。
當時就不該莽撞,打電話報警多好呀。
可她那會兒沒想那麼多,看到少年熟悉的麵容時,她腦子裡那根弦就斷了,好像那一瞬間完全顧不得後果是什麼,隻想把他救出來。
禾央兀自發呆,何城的目光大膽地落在她的臉上,遠方天際慢慢落下一輪紅日,周遭的天色暗下去。
何城上前一步,叫她的名字:“禾央。”
禾央應道:“哎!”
何城的口腔因為那兩個字泛著甜滋滋的潮意,纖密的睫毛微垂,遮掩眸中不為人知的隱秘,說出口的語句溫和得仿佛夜間一縷月明:“這件事因我而起,你幫了我,卻害你這麼為難......”
“彆這樣說。”禾央見他一幅自責的表情,瞬間變化表情,語氣憤憤道:“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做什麼,這是法治社會!”
禾央糾結,並不僅僅因為害怕那群混混,歸根結底在於她沒錢,怕車子被人認出來換車不就好了嘛?
可她最缺的就是錢。
她現在的處境,高三在讀,口袋空空。換一輛新電動車明顯不現實,愁就愁在這裡。
何城知道禾央的處境,一天二十四小時,除去他睡覺的時間,剩下的時間不是在追隨禾央就是在想她。
他貧瘠的生命中,隻剩下一個鮮活的名字——禾央。
他並不想讓今日變成曾經的那個正午,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少女遺忘在腦後,他想要她永遠記著他。
曾經,他害怕靠近。
隻敢躲在背後。
可是現在,他無法控製了......
本來一切都在正軌行駛。
暴雨如注,禾央跌倒在地上,瘦弱的身軀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弭,何城沒能克製自己,下車遞上一把大傘。那時候禾央沒有理他,像極了這麼多年的擦肩,她的視線從來不會為他停留。
為什麼剛才不能像之前那樣呢?
假裝看不見他就好了。
可是偏偏,是她主動伸出手,拽住這個本該孤獨至死的惡魔。
“我有輛閒置的電動車,正好換你這輛。你幫了我,就當我報答你。”
何城微微一笑:“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