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黑沉的夢鄉。
......
禾央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廳一衛。
房東是個大姨,很熱心腸。房子鄰著大學城和商業區,不少來租房的小年輕。聊起來的時候,大姨說想要租房的年輕人能體會到家的溫馨,所以在裝修上下了功夫。浴室裝了浴缸,禾央確實很喜歡這個。
下班回家,放滿熱水,進去一躺,滿身疲憊洗儘。
禾央步履蹣跚,推門而入。
眼前有一瞬間的恍惚,屋內的格局跟她租的房子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是相對的。房屋的布置簡單空洞,就像個樣板間,什麼也沒有,窗戶上懸著烏黑的窗簾,乍一看,像被什麼東西勾住腳步,陰森森的氣息席卷而來。
她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不同,把包隨手一扔,推門進了浴室。
花灑持續不斷地放著熱水,水珠攜帶的熱氣盈滿整間浴室,霧蒙蒙的,像是披上了一層柔軟潔白的麵紗。
地麵溢著薄薄的水花,燈光下,蕩漾開粼粼波光。水麵像是聚集了一顆又一顆水泡,裹著盛放的小花,咕嘟咕嘟,刺目驚心。
刹那間,破開水霧。男人的胸膛映入眼簾,剝殼蛋似的蒼白瘦削,緊窄的腰腹沒入水下。他閉著眼,纖密睫毛乖巧垂落,那張精致的堪比精靈的容顏,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覆上一層獨屬於成年男性的堅韌成熟,卻隱隱藏著令人心悸的悲慟。
像是折翼的天使,又像是乾涸枯萎的玫瑰。
在一片如暮間雲霞般絢麗的水波中,漸漸沉睡。
永遠地沉睡。
禾央不可遏製地尖叫一聲。
旋即整個人都推入這片水波中。
她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丁點的聲音。
蒸騰的熱氣擠壓她的胸膛,似乎想要奪走她的呼吸,漸漸地,她感覺喉嚨一片乾澀,半點聲音也吐不出。
驚恐攫取她的神思,她瞪大眼睛,無助地望著眼前的水霧慢慢散去,露出浴室裡最真實的模樣——
男人的雙手無力垂落。
腕側流淌血花。
嘀嗒嘀嗒。
禾央的耳朵失靈了,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唯能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
似乎都變成靜止,定格在最後一幕。
她瑟瑟發抖,雙腿軟在地上,啪嗒跪坐在絢麗的水麵,驚起朵朵水花。灼熱的水花濺在裸露的肌膚上,燙得像是燒開的水,沿著她的皮膚表裡深入內臟,又變成徹骨的寒,冷意使她的四肢發酸發軟。
她的視線凝固在男人病態的臉上。
好久好久。
她的唇因為恐懼而泛白,拚命想要衝開桎梏,終於她張開了嘴,發出一聲驚叫。
......
“禾央......”
“禾央......”
“禾央,醒醒。”
禾央猛地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發虛,她呼哧呼哧喘著氣,大腦還沉浸在夢境中,有些回不過神。
鬨鐘叮鈴鈴響個不停。
何城掙紮著坐起身,擔憂地望著她。
禾央的目光漸漸聚焦在何城的臉上。
她想到了夢境中那可怕的一幕,又不受控製地發出一聲尖叫,旋即整個人往後仰倒,摔在地上。
何城立馬要去扶他,可他燒了一整夜,渾身無力,見她倒在地上,心裡一縮。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禾央呆呆地坐在地上,半晌,她抹一把額頭冷汗,扶著椅子腿站起來,小聲說一句:“沒事。”
她頂著何城關切的目光,將藥瓶換上,望一眼窗外破開黑暗的晨光,喉嚨乾澀得說不出話,拿起桌邊的水杯一飲而儘。
“我回家了。還有一瓶藥讓何叔來換。”
說完,她不管何城,徑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