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後何城坐在床邊發呆。
他仔細讀著這句話,會不會太冷淡了?他沮喪地點點顯示已經發送的短信,可惜這不是聊天軟件沒有撤回的選項。他想要好好感謝一番禾央的行為,好讓她知道自己是一位懂得感恩的好青年,再表達一番他現在身體仍不太舒服,離不開她的陪護,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身邊......
可這些話他隻能想想。
到最後隻發出“我醒了”三個字。冷冰冰的三個字在屏幕上顯得格外刺眼,他又加了三個字——
【謝謝你。】
好生疏。
可惜沒辦法。
他希望在禾央心裡留下好印象。
一位有禮貌知感恩的人。
......
禾央很快回到病房。
熬粥需要時間,她簡單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在醫院待了一晚身上都有味道了。她沒把頭發綁成低馬尾,在頭頂盤了個蓬鬆的丸子頭。
穿了件版型貼身的白色短袖,深色牛仔褲,小白鞋。她的身高在女性裡算高挑的,體型偏瘦,一身打扮簡單又充滿活力,臨走時,她返回塗了顯氣色的口紅。
不太顯眼的顏色,將她的麵容襯的精神很多。
開門就看見乖巧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穿著昨晚的那身衣服,頭發有些亂,臉色蒼白無力,顯得可憐又委屈。他倚著床頭,左手掛著吊瓶,吊瓶裡的藥水還剩下半瓶多,換到他左手邊的位置。
禾央把保溫盒放在床頭桌:“吊瓶怎麼換位置了?”
何城眼睛亮亮的,聞言有些羞赧垂頭:“我醒來的時候起得急了,針不知道怎麼給帶出來了。”
他抬了抬左手,像是在討好:“我又讓護士給我紮上了。”
禾央不太知道怎麼跟成年後的何城相處,畢竟兩人在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是相熟的人。
可她分明看到他眼底有跟少年何城一樣明顯的、晃眼的期待,像是討要誇獎的小朋友。
她以為自己花眼了,應了一聲:“你小心點。”
何城:“好。”
禾央把盛著保溫盒裡的粥和雞蛋羹拿出。
何城偏頭注視她。
禾央側對他,隻露了側臉,微微彎下腰去擰保溫盒的蓋子,她的掌心應該是有汗,第一下沒有擰開,她眉眼罕見露出窘迫的情緒,眉頭輕輕蹙起,透著薄紅的雙唇撅了下,又很快恢複正常。第二下終於擰開了,她就翹起唇角,連眼底都帶上愉悅的情緒。
何城的眼睛也跟著亮起來。
這些獨屬於女孩子的細微的情緒變化,他從前根本不敢想象會有一天清晰地呈現在他的麵前,他的腦海裡勾畫的禾央隻有微笑的模樣,或是生氣的惱怒的模樣,從沒有這樣細微的真實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想起在國外療養院的那三年。
最開始何謹言妄圖讓他忘掉禾央,沒收他的手機,藏起所有關於禾央的信息。他很快萎靡,像朵爛了根的花,花瓣一片片落下,漸漸枯萎沒有生機。直到禾央的照片再次送到他的麵前,他的病情才漸漸好轉。
他得以捧著禾央的照片,付出的代價僅僅是拿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跟療養院的心理谘詢師聊天。
沒有什麼可聊的,他的生活無聊透頂。
直到心理谘詢師主動提起禾央,他起了興趣,跟谘詢師談論誰是最可愛的女孩,他堅定地站禾央。禾央的笑眼彎彎,虎牙俏皮,聲音明快,沒有一個人不會喜歡她。
再然後,谘詢師為他播放了一則短片,是關於婚紗的廣告片。
男人置身灰色迷霧中,迷霧層層,遮天蔽日。忽然有聲響傳來,視線之中,女人站在迷霧的另一端。隨著女人的出現,迷霧漸漸朝兩邊散去。緩步而來的女人穿一席華美婚紗,寬大的裙擺墜在地麵,隨著她的步伐在地麵開出一朵朵明媚的小花,蜿蜒至男人的腳底。鏡頭拉進到兩人含笑對望的麵容,周遭迷霧徹底散去,蜿蜒到儘頭的花道,棉花團似的雲朵,蔚藍的天空,綠色的田野。如同置身童話樂園。
遇見她,於是世界有了色彩。
畫麵定格在最後出現的廣告語中。
谘詢師含笑的聲音響起:“婚禮是每個女孩子的童話夢。禾央跟你的年紀差不多大,現在她還在上學,大學畢業後找到工作,緊接著可能會遇見她喜歡的人,或者喜歡她的人。你說過的,她是個很招人喜歡的姑娘,那麼我猜想追求者一定不會少,或許現在已經在談?”
“你能忍受她跟彆的男人結婚生子嗎?”
何城不能,他完全不能。
從那天後,小小的夢想種在他的心底。在療養院閒暇之餘,他查看大量的書籍和電影,並且在病情得到控製後還被允許去附近的藝術大學旁聽學習。
他的手很巧,很小的時候便能在屋子裡坐一天,隻為了把窗外那棵櫻桃樹畫得栩栩如生。他癡迷望著傳送來的照片,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小裙子,華美的、優雅的、張揚的、日常的,他想象穿在她身上的樣子,甜蜜得連夢裡都是百花綻放的沁香。
何城在禾央轉身看向自己時,緩慢露了個微笑,烏黑瞳仁透著親昵討好,笑容乖又甜。
他說:“禾央,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