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熟悉的氣息包裹,又或許是何城的聲音太溫柔,禾央迷迷糊糊睡過去,連睡覺都不忘緊緊攥住他衣角,生怕他忽然消失不見了似的。
黑夜寂靜得隻能聽見寒風拍打玻璃的嗚嗚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飄起雪花,潔白的雪粒被風卷起,視野中一片白茫茫,地麵仿佛結了白霧。
何城的失眠程度比禾央更厲害,除了他剛醒的時候身體太虛弱,總是無意識陷入睡眠,好些後,他幾乎沒有睡過好覺,身後有冰涼的風吹來,是從窗戶縫滲進來的。
他不願意動身,隻是往上挪了挪,雙臂稍微收緊,他的懷抱被禾央塞滿,令他空寂得仿佛破了個大洞的心臟也重新長出血肉,填補得完完整整。黑夜中,他那雙盈著溫柔笑意的眼眸慢慢地發生變化,像是鏡麵有了裂縫,悲傷自責難過湧出直至填滿整個眼球,他連靠她再近點的勇氣都沒有了。禾央往他懷裡拱了拱,唇邊帶笑。
他的眉頭因為她的這點笑意微微舒展。帶著貪念地悄悄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皮膚,聲音輕得一陣風就能帶走。
“央央,對不起。”
兩次穿越的經曆並不能算作是平行時空,何城有完整的記憶和切實的情緒,那更像是被封閉無關記憶後由他本人主導的世界,正是因為此,他才更難過。
他知道“何城”偽裝的麵具下有多麼陰暗的、可怖的心思,那確實也在曾經的他身上出現過,隻是後來被慢慢消磨,化為齏粉消散。“他們”想要獨占禾央,想要禾央的視線隻有“他們”,他又何嘗不是呢?可是,隻有他見過禾央在結束一天工作後疲憊又愉悅的笑容,隻有他見過禾央會偶爾買束向日葵放在窗台,趴在旁邊可以看整整一上午,他也見過禾央因為繁重的工作蹲在馬路邊哭泣而後又振作精神......
她一直是善良努力的人,為了理想生活哪怕前方艱難險阻也會勇往直前毫不退縮。
如果沒有他,她的生活依然燦爛光明,並不會缺少什麼,恰恰正是因為他的出現,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那兩次的經曆實在不算很好......
就算沒有大火,外表看似溫和善良的“何城”會在高考結束跟禾央在一起後,慢慢露出他真實的麵目,那個時候的禾央絕對不可能在大學後能參加工作......
第二次的經曆對何城隻剩下自責痛苦,“何城”做了他曾想做過的事情,親手毀掉禾央的朋友、事業、家庭,“何城”得到了完完整整的禾央,可是卻又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何城”讓禾央不快樂了,即使禾央會為了“何城”妥協,可那樣的相處絕不是兩人想要的......
“他們”並不是完整的何城,隻是在他的人生中剖出的兩個階段,可每一個階段的經曆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飄雪漸大,柳絮般的雪花接連落下。
何城的視線凝在禾央的發頂,她的臉幾乎埋在他的胸膛,吐出的氣息灼熱逼人,隔著衣料滲進皮膚,胸膛那塊的肌膚像是被火點著了,他慢慢靠近她,將身子蜷縮起來,禾央整個人包裹在他的軀體中。
......
禾央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何城的影子,她伸手摸了摸旁邊,一點餘熱都沒有,可想而知何城很早就離開了。
打開手機,才剛六點。
禾央掀開被子,沒離開,坐在床沿向外看。
視野中是連綿起伏的山巒,隔得很遠,山麵雪白,她直接爬到靠窗的床上,往下望,飄了一夜大雪,路麵零星幾個腳印,雪麵純白,厚厚一層。
她用力推開窗戶,伸出手指挑了抹雪在指腹,冰涼的觸感,她仿若未覺,雪粒融化成一灘水,她搓了搓指腹,就這麼開著窗戶,呆呆望著外麵。
清晨的風大,冷刀子似的刮著。
何城拎著早飯進屋時,就看見禾央跪坐在病床,雙手托腮,胳膊肘架在窗台。
窗戶大開,屋內的暖氣全沒了,還不如走廊暖和。冷風不知累地往裡灌,她最近本就在調養身體,臉有些蒼白,現在更是凍得倆臉蛋紅紅的,眼底困意未消,眼眶卻發了紅,淚點閃閃。
何城走過去,將早餐隨手放在床上,沒蹬掉鞋子,直接跪在床上,到她身邊,高高瘦瘦的身子從後麵將她籠罩住,溫暖的手掌蓋在她的肩頭,語氣有些不知所措的慌。
“很冷。吃完早餐,我們再下去看雪好嗎?”
禾央沒回頭,她的雙手凍得有些疼。
“央央?”
“我不吃。”
明顯賭氣的語氣。
何城把鞋子蹬掉,掀開棉被,披在她身上,她就穿著件薄絨睡衣,凍透了,身體很冷。何城一隻手蓋過她的肩膀,壓住棉被,還不放心,又往上拽了拽,將她半張臉都蓋好。
禾央想推開他。
何城的力氣比她大,牢牢壓著被子。
禾央沒辦法,就這麼任由他半抱著,她這幾日的心情忽上忽下,完全不明白何城到底怎麼了,說他不愛自己變了心,又不像,她有時候不經意回頭,仍能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灼熱的視線,那到底是怎麼了?
何城輕輕地擁著她,視線落在窗外的湖,湖麵結了冰,刮在臉上的風很冷,他的肩膀抵著禾央的身體,她身上罩著棉被,柔軟暖和,他的心也因此發熱。
“央央。”
“我怕傷害到你。”
禾央抬眼。
何城微微笑起來,眼底卻藏著淡淡的悲傷:“我不知道,當我再次擁有你的時候,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幅模樣,那時候,我可能會傷害到你,就像第二次的何城。我有多嫉妒他,就有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