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眠晚上七點下了班,給等等戴好牽引繩,拿著店裡員工送給等等的罐頭,和大家一一招呼了再見。
回去路上,等等一直窩在他肩膀上,喵喵的撒嬌蹭著他,祝眠手裡拿著那些罐頭,有一種其實並不是他在打工而是等等在打工給自己賺罐頭的錯覺。
他好笑的撓著小家夥的腦袋,帶著它溜達回了公寓。
進門時他還在和等等嘟噥晚上吃什麼,再一抬頭就嗅到了飯菜的香氣,祝眠腳步一頓,就在他愣神的短短一瞬間,等等就咻一下衝出去了。
小家夥跑得倒快,衝進廚房就開始喵喵叫,替他歡迎了一遍戎渡這個不速之客。
祝眠站在門口沒動:“戎渡,這是我家。”
男人解了身上的圍裙,走出客廳:“餓了吧?做了你愛吃的菜。”
祝眠第一次發現戎渡是這樣回避問題的人,心裡冒出一句憤憤的話,他又想將這些矛盾掩過去,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偏偏祝眠不是一個喜歡回避問題的人,他沒接戎渡的話,隻站在原地問:“你簽字了嗎?”
戎渡好似裝聾作啞上了癮,祝眠氣得上前了兩步:“戎渡!我
給你發的消息你看到了沒有?”
男人站在桌邊,祝眠也緊跟過去,半仰起頭緊盯著他:“你看到了是不是?你故意不回我的是不是?”
戎渡在空碗上放下一雙筷子,然後終於回過頭來,寬大的手掌撐在桌邊,微微的俯身,低頭與眼前的青年對視上。
他回得言簡意賅:“是。”
祝眠氣惱:“為什麼!”
戎渡屈起手指,撫了撫他的臉頰:“我們是伴侶,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祝眠抓住他的手就咬,給男人青筋蔓延的手背留下一個牙印,祝眠自覺咬的很疼,可男人連眼都沒抬一下,嗓音淡淡的問他:“找了新的兼職?”
祝眠鬆開他的手,轉開頭:“不關你的事!”
戎渡並不把他的氣惱放在眼裡,低聲解釋:“前段時間工作很忙,出差走了幾天。”
祝眠不想理他,戎渡深深的歎了口氣,展開胳膊將他抱進懷裡:“瘦了,一個人不好好吃飯。”
祝眠下意識去掙紮,可男人的胳膊鐵箍一樣,他掙了幾下也放棄了,隻是眼眶陡然紅了,他在戎渡懷裡僵直站著,怎麼都不肯像以前那樣靠在他胸口。
“眠眠。”戎渡摸著他的頭發:“聽話,回家吧。”
祝眠突然就覺得有些累,他沉默許久,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話裡隻有氣音:“戎渡,我不是在鬨脾氣,離婚也好,分居也罷,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你要怎樣都行,隻是能不能不要再來找我了,我說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戎渡撫在他發絲上的手頓住了。
祝眠:“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那樣很累,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鬨得那麼難看,而且我們又不是非彼此不可,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呢。”
戎渡垂眸,輕輕抬起青年的臉:“不是非彼此不可,那還有誰?”
祝眠睫毛顫了一下:“很多人,誰都有可能,如果當時相親的時候我沒有遇到你,我見的是其他人,那我也有可能會和其他人結婚,你也一樣不是嗎?”
戎渡深深的看著他,視線一寸一寸描摹著他的五官。
許久,低聲道:“不是,隻會是我們。”
祝眠隻覺得戎渡又在無理取鬨,他掙開戎渡扣著他下巴的手:“戎渡,你彆鬨了,如果你還打算簽字的話,那就簽吧,不簽的話現在就離開我家,我很累,想休息了。”
祝眠看著一旁,並不和眼前的男人對視,所以也沒有察覺到男人的視線逐漸暗沉。
“還有,你以後不要不經過我的同意來我家。”祝眠頓了頓,嗓音低了下來:“戎渡,你不要逼我了,我說了不想和你一起生活,那就是真的,我沒有鬨脾氣,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再來的話,我就……”
戎渡語調低緩,話裡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就怎麼樣?”
祝眠:“搬到其他地方,搬到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本來我覺得好聚好散,或許我們還可以當朋友,但如果你總這樣,那我以後就
不想和你聯係了。()”
戎渡: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祝眠現在其實並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冷靜,他但凡再細心一些,就能察覺到戎渡的反常。
戎渡在確認,在權衡是否能通過更溫和的方式保護他。
然而青年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大聲回:“沒有,除非你可以改,可以不再因為觀念不同和我吵架,不再因為學生和貓的事情逼迫我,不再時時刻刻監視我,你都改掉,我就考慮,否則不可能的。”
戎渡權衡的中心永遠以祝眠為首,他輕捧住青年的臉頰,依然是那句話:“眠眠,沒有人比你更重要,你的學生不行,貓更不行。”
祝眠推開他:“那你就不要和我說話了!你太自私了!”
自私。
這兩個字從青年唇間滾出來,在他的耳邊盤旋一圈,他聽來,也在舌尖上呢喃了一遍。
自私。
誰說不是呢。
如果他大公無私,當年死的就是他,七八月的天,他會被埋在廢墟下一個月零七天,一點點腐爛生蛆。
如果他大公無私,祝眠就應該在他的庇佑下無所顧忌的肆意生長,變成他最想成為的模樣。
但偏偏不是。
他沒死,他踩著彆人的屍體活了下來,他眼睜睜看著彆人的屍體腐爛生蛆,他足夠幸運,成了一個苟且偷生的災難幸存者。
他本該拿著自己偷來的生命就此銷聲匿跡,可他比其他幸存的學生還要貪心,他越過那條界限,剪斷祝眠肆意生長的枝條,將他攏到自己的羽翼下,試圖讓他永遠成為一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的孩子。
他自私且陰暗,他將自己的精神苦難也強加到祝眠身上,給他畫地為牢,不準他踏出半步。
但是祝眠,你知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可貴。
那場災難毫無征兆的來,毫無征兆的帶走無數的人,他們還那麼年輕,他們遠遠沒有活夠。
如果你去問,如果能再給你們一個重生的機會,你們會不會十倍百倍的去珍惜自己,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們一定會的。
為什麼你不肯珍惜呢?你明明知道那有多痛苦,每一個受難者,以及每一個受難者的親人。
戎渡望著眼前的人,視線中帶著深深的冷漠和審視:“你的母親大公無私,她給你帶來了什麼?”
是愛嗎?不是,是長達十七年的,無休止的痛苦。
她會是你心口永遠不能愈合的一道疤,每年的那一天,還要重新撕裂一次,舊傷新痕,一起流膿生瘡,永世不得逃脫。
祝眠所有的情緒驟然停止,像運行著的機器突然被切斷了電閘,就那麼突兀的停下了。
他發著愣,嘴唇動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
戎渡:“你不是不想見他們嗎?眠眠,你也知道你的母親付出生命換來的這些人不配。”
祝眠怔怔的流著眼淚。
“那為什麼?”戎渡伸手擦掉他的淚水:“眠眠,為什麼你不好好珍惜自己?”
祝眠垂在身側的手開始不受控製的發抖,他搖著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該死的是他們,不是你的母親,也不是你,隻有你是她生命的延續,你應該好好活下去。”
戎渡伸手去牽他,他淚流滿麵,什麼都忘了,就那麼呆呆的一動不動,然而在戎渡握住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用儘全身力氣又一次推開了戎渡。
他慌亂的一步步退後,搖著頭呢喃:“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祝眠的大腦充斥著一片混亂的想法,語速飛速的呢喃了許久,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戎渡:“你才是瘋子!”
“戎渡,你才瘋了!我從來沒有想要他們去死,從來沒有!是你瘋了!我從來沒有那樣想!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戎渡看著他。
祝眠:“出去!”
男人站在原地未動,祝眠拿起手邊的東西砸了過去:“你滾!滾出去!”
“啪”的一聲,花瓶在地上四分五裂。
戎渡不再逼眼前的人,他默然收了視線,抬腳轉身。
家門一陣開合的“哢噠”聲,祝眠精疲力竭的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淚一顆一顆砸了下來。
瘋子。
徹頭徹尾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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