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夢。
春光明媚,草長鶯飛。
粉衣小女孩在放風箏,她梳著雙髻,仰著小腦袋,葡萄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看著天上的風箏。
“哥哥,我的風箏飛得高!”
藍衣小男孩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抓穩點,小心風箏飛走了。”
小女孩滿不在乎,卻不料一陣風吹來,手中的風箏搖搖擺擺,線軸急速翻轉。
她險些要拿不穩了,驚慌失措:“哥哥,要飛走了,幫我拿著。”
“不幫你,誰讓你的風箏飛得高。”
小女孩生氣極了,另一個紅衣小男孩看不過眼,握住她的小手,幫她穩住風箏線。
隻是女孩這會兒心思已經不在搖風箏上了,她人矮,圓滾滾軟乎乎的一坨往男孩身上擠,實在沒法子,又不能舍棄風箏,男孩隻能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風箏。
她抱住身旁男孩的脖頸,終於攢夠高度的小女孩伸手去拽藍衣男孩頭頂的兩坨小揪揪。
藍衣男孩哪能教她得逞,反手便要去扯她頭頂的粉色發帶。
另一個男孩也不能讓他得逞,抱著懷裡的圓滾滾轉了一個圈,躲開賊手,把風箏塞回她手上。
而他自己頭上的兩髻卻被扯歪了一個。
他氣急,鬆開懷裡的小姑娘,便去追藍衣男孩。
兩人追追打打成一團。
小女孩看了他們一眼,在原地老老實實自己放風箏。
“男孩果真就是調皮。”
廊簷下,剛巧並肩走來的兩個女子望見這一幕無奈搖頭。
女孩見了她們倆,風箏也不要了,開開心心地跑過去。
白衣素裙的女子將她抱在懷裡,身旁鵝黃裙的女子在她的小臉蛋上捏了下,抽出袖間的披帛,圍在小家夥的身上。
白衣女子咳嗽了幾聲,她的臉色蒼白,咳嗽後的嘴唇卻是殷紅如血,即便再素雅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的豔麗絕色。
黃裙女子接過小女孩,叫人拿來琵琶,親自教懷中人彈琵琶。
小女孩人還沒有琵琶高,當時隻覺得琵琶弦像風箏線。
畫麵一轉。
歲暮天寒,傲雪淩霜。
“夫人能撐到今天已是不易,理應在屋裡好好休息。”
“昨夜下了雪,我想帶著小七出去走走。”
圍著狐裘的女子帶著小女孩在亭中看雪,眼前細雪紛飛,瓊花玉竹,良久,她低聲說了句:“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阿媗他們走了這些日子,也快回來了吧。”
“我會等她回來,親自與她道彆。”
她腿邊的小女孩此時仰頭道:“娘,爹爹之前教我念過一首詩,叫送彆。”
女子莞爾,她將小女孩抱在懷裡,道:“你還知道送彆?”
“念給娘聽聽。”
“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女子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念得好。”
“還記得你戎哥哥嗎?”
“我們小七年紀小,這會兒怕是忘了吧。”
說到這裡,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一聲,“也好。”
“忘了好。”
“娘吹笛子給你聽。”
玉笛聲響,悠揚婉轉,此時天寒料峭,她笛聲中卻是江南煙雨。
吹到一半,笛聲停了,她猛然咳嗽了幾聲,這才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吹過一首完整的曲子。
“夫人,邊關傳來急報,華陽公主她……殉國了。”
“砰!”
玉笛墜落,嫣紅的笛穗上澆上了一捧新紅。
“夫人!夫人!!快來人啊!!”
紛亂中,小女孩撿起了母親最心愛的玉笛,滿手嫣紅。
紛飛的紙錢與漫天的雪花相比,是另一種不同顏色的白。
看見歸人,她道:
“戎哥哥……”
“我娘去哪了?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她。”
……
陳柔睜開眼睛,眼前輕紗帷幔,雕花屏風,是她熟悉的閨房。
“七姑娘醒了!七姑娘醒了!快去告訴老爺和大公子!”
她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昨夜她昏倒,一園子人仰馬翻,陳獻找大夫來看過,說是七姑娘白日受了刺激,身體並無大礙,隻需好好修養。
為了在父兄麵前表達自己身體真的沒事,陳柔努力喝了兩大碗粥,還吃了不少小菜。
誰知陳徴在一旁見了道:
“吃這麼少,小貓三兩口。”
陳柔瞪他:“不少了,兩碗粥呢。”
“塞牙縫都不夠。”
陳柔在心裡哼了一聲,不搭理這種人了,她的努力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這幾日彆出門,好好養著身子。”
“聽父親說你想管鋪子,這些事等些天再說。”
陳柔道:“那我要在房裡看賬冊。”
“你啊,可真會給自己找事。”陳徴寵溺笑笑,叮囑道:“彆太傷神。”
“從小到大我都在園子待著,除了養病就是養病,真的很無趣。”
“哥,這種日子,保準你一天都不想過。”
“昨天隻是一個意外,我現在身子好了,可以做彆的事。”
“好好好。”陳徴無奈,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頭,“要不你出了園子,隻在府中走走?跟府裡其他的姑娘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