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戎連輸三局。
陳徴贏得滿足又暢快,這可是酣暢淋漓的勝利,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小侯爺,你的棋藝增進不少,可還是比不上我。”
戚戎提著酒壺仰頭飲了一口,並沒有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陳徴笑著提起酒壺,與他碰了一下,暢快地喝下一大口,放下酒壺時,他突然看見了什麼,驚訝道:“小七在那邊放風箏。”
戚戎轉過頭,恰好看見手牽著風箏線的少女,她仰著頭,被風吹著,一頭青絲散亂,裙擺飛揚,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他仰頭喝了一口酒,清冽的酒水入喉,喉結微微滾動。
眼底有些微醺,竟不知道是酒醉還是心醉。
陳柔梳好的發髻早就散了,所謂似墮非墮的墮馬髻此時已經墮了個徹徹底底,珠釵落了一地,雁書給她用雪青色發帶綁了一束發,鬢邊簪了兩朵粉白芍藥。
手中的風箏飛得越來越高,線軸上的風箏線也快沒了,陳柔鬆了手,任由天上的紙鳶被風卷進雲裡,直至消失不見。
風箏不見了,之前那些憂慮複雜的心情跟著消失不見。
“七姑娘,大公子被其他房的人叫去辦事了,小侯爺說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
陳柔點了點頭,也不去換衣服,也不整理頭發,就這麼走去亭中,坐在陳徴的位置上與戚戎相對。
雁書與戚戎的護衛守在亭外。
戚戎見她鬢發微亂,粉白的芍藥開在耳旁,與她白裡透著粉的臉頰何其相似,都是一樣的嬌豔欲滴。
她靠近時,風中一股微甜的梅香越發濃烈。
戚戎突然有些後悔了。
那塊拿在手上的帕子被他緊緊攥住。
“小侯爺,你要跟我說什麼?”陳柔看著他,心跳像是打鼓。
戚戎閉了閉眼睛,抬眸看著她道:“你忘記自己丟了什麼?”
陳柔心中陡然一慌,想起那天的手帕,登時又羞又窘又不知所措,更是有三四分期待他的反應。
卻見戚戎隻是將折好的手帕推到她的麵前,語氣嚴肅道:“收好,女兒家的東西,莫要隨意亂扔。”
陳柔臉色一白,她在期盼什麼呢?
她惱羞成怒:“不過就是一塊帕子,丟了就丟了,有什麼大不了。”
“今日落在我手上,明日你還想落在誰手上?女兒家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他的語氣嚴厲,帶著居高臨下的訓斥意味,陳柔眼眶一紅,難以言喻的酸澀蔓延上心頭,她委屈道:“你就跟我哥一樣說話訓我。”
戚戎道:“我自是你的兄長。”
陳柔低著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微紅的眼眶,她默默將帕子收好,心想誰要你來當兄長。
戚戎見她收回手帕,莫名的煩躁充斥在胸膛,似是有一團火焰即將噴湧而出,卻在見到她微紅的眼角時一瞬間啞了火。
“你說你是我兄長,那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陳柔揉了下眼睛,抬起頭看他。
聽她叫他兄長,戚戎心下一軟,溫聲道:“你說。”
“那日在公主府中見到了一個彈箜篌的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把她要出來,安置在一處閒院中……”
這個彈箜篌的清麗女子南箏,陳柔曾在夢中見過她,記得她是個頗為傳奇的女人,她家因受牽連而入賤籍。
南箏年少時吃過不少苦頭,後來給家裡洗清了冤屈,更是經營一方,擅長買賣,極有手腕。
陳柔的母親給她留下不少商鋪莊子,如今竟大部分處於小有薄利而不至於虧損的狀態,雖是每年都有進項,卻是聊勝於無。
母親走後,這些東西仍是崔家的人在打理,父親陳徴因他們是母親身邊的崔家舊人,不忍苛責,一切照舊,這麼些年過去,即便是當年的忠仆,也成了梁上蛀蟲。
麵對這些,陳柔卻不能親自出麵處理,這些人動輒下跪,哭訴當年舊情,若是將他們一齊趕出去,恐怕外麵的人也要說他家不念舊情。
就好比她園子裡的秦奶娘,陳柔當然知道她在園子裡作威作福,苛待折騰小丫鬟,之前陳柔就想發落她,她卻仗著是她的乳母,求到老太太那邊去。
如今是三房嬸嬸管家,老太太一門心思偏三房,秦奶娘一夥人跟她們交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少女,不願叫父親為難,輕易不好動她們。
陳柔需要一個突破口,需要一把外來的刀,來幫她一次性肅清這些事,而不至於半途而廢,最後弄得遍地狼藉。
很多事情她不適合親自出麵,換個人就合適了,她本就是個女子,自然找個女子來辦這事更為方便。
陳柔便想到了南箏,那日在公主府中見到她,對她有所好感,心下也想幫她一把。
南箏身份尷尬,長安城裡有權有勢有能力救她出來的,陳柔所認識的,隻有戚戎了。
“你要我幫你弄出一個樂籍女子?”
“我對她一見如故,還想請她幫我一個忙。”
戚戎氣急反笑:“你想都彆想!”
“你一個世家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凶什麼凶!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陳柔紅著眼睛瞪他:“你答不答應?”
“不行。”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走之前戚戎警告她:“這事對我說說也就罷了,彆對你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