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姝這麼理直氣壯、氣場十足,再加上好歹是在彆人的地盤上,人家是宴席的東道主,王淑賢愣了一下,也沒反駁,便答應了下來。
大夏筵宴風氣很盛,朝野上下都喜歡舉辦宴會。
出去圍獵,有“牛頭宴”“漁獵宴”;殿試結束,有“鹿鳴宴”;表彰臣子,有“修書宴”,每月二十二在文華殿講經,有“經筵宴”。
先帝在時,喜好酒樂,更是有定期舉行的華林園宴、金穀園宴。弘文館內置酒宴,專門招待文士,通宵宴飲,講論文義、商討政事。
還有皇帝生日、皇室婚嫁、每年元旦、端陽、中秋等節日,也各有大宴。
這次宮中的宴會,名義上隻是一次普通的賞花集會,來的都是京中貴女。
東方儼就是想要王淑賢換上女子衣裙,在賞花集會上被貴女們輪番洗腦,接受女德再教育,知道女子就是要有女子的本分、女子的去處,就好好待在後宅,不要去爭男人的功勞。
前朝、戰場,都不是女子該去的地方。
“再說了,我今天是來宴請王將軍的。”紀姝笑著說:“換女子衣裙,可就不是王將軍了。”
去他媽的女德再教育。
晉寧郡地處西北,氣候極其惡劣,和京都通訊斷絕是常有的事情。
這種邊關地區,最怕的就是守將威望高、擁兵自重,隨時有反叛的能力。
若王淑賢是男子,東方儼想奪她的爵位、劃走她的功勞、打壓她的威望,可就複雜多了,一個不小心,整個晉寧郡說不定就不再是他東方儼的了。
有兵權、有威望、百姓擁戴,憑什麼任他宰割?
偏偏她是女子。
是女子,仿佛這些東西本來就不該是她的。哪怕是她流血流汗、置之死地而後生換來的,也可以輕易地拿走。
奪走她的功勳,抹去她的功勞,霸占她的爵位,吸她的血,要她的命。
然後告訴大家,女子就是不如男人啊,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良將賢臣都是男人。女子本來就不如男人,所以安穩待在後宅就好了。
何其荒唐,在沙場上馳騁的將軍,最後卻因為後宅無知婦人的短視而亡,死前還在受婆母的打壓。
“許久不見,王姐姐英氣十足,真是巾幗不讓須眉。”紀姝套了句近乎。
一邊的婢女已經捧著洗臉的巾帕上前來了,有些好奇地偷眼打量麵前這位女將軍。
王淑賢其實已經不太記得紀姝了,當初王家和紀家雖然有來往,但並不熟絡。
王家又是繼母當家。繼母很少會放她出去,讓她結交同齡的女孩。她一個人在院子裡無聊,所以才日複一日打磨自己的武藝。
但是王淑賢並不蠢,現在平白無故多了一個故交,對她來說是好事。
“許久不見容妃娘娘,娘娘比年少時更為光彩耀目。”王淑賢也連忙禮貌客套。
她覺得紀姝太漂亮了,下意識禮貌性地挪開目光,怕自己的眼神給人帶來不適。
王淑賢之前其實參加過類似的貴女集會。
隻不過她的經曆告訴她,以她的身份,在這種宴會裡,是歧視鏈的最底端。
那還是在先帝時,繼母帶著她去宮中,為皇太後祝壽。
她的生母早逝,繼母從來不吝嗇於告訴大家,自己這個繼女是如何的不服管教、性格頑劣,不愛念書繡花,不守女子本分。
宴席上,貴女們吟詩做賦,探討繡工和女德,她也接不上她們的話題,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一來二去,根本就沒人理她,也沒人帶著她玩,隻是經過時給點異樣的眼光。
“王將軍是在緊張嗎?”紀姝見她有些忐忑的樣子,笑著去握她的手:“沒事的,將軍今天才是主角,沒有將軍這樣的大英雄保家衛國,我們怎麼有安穩日子過呢。”
雲麾將軍王淑賢猝不及防被她握住了手,第一反應就是:紀家這個美人妹妹,手真的好軟啊。
她雖然也是女子,但是長期習武,又剛從戰場上下來,平日在邊關接觸的都是汗臭和血腥,雙手粗糙,被紀姝用手一握,隻覺得手裡捧著一塊又暖又軟的白玉膏。
大美人還在誇她,誇她厲害,誇她是大英雄。
王淑賢的生活圈子裡一直都充滿了糙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