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壓越低,直到低不可聞。
紀姝:“……”
紀姝繼續找吳潛。
紀姝其實不知道鹿鳴之禮在哪,她和吳潛又不熟,怎麼可能知道他會把一份十幾年前獲得的禮物放在哪。
所以她決定等他落單,就用魅惑之術直接套出鹿鳴之禮所在的地方。
反正他區區一個凡人,被用了術,什麼都不會記得。
最後紀姝是在一個熱鬨的小院裡找到西台侍郎吳潛的。
作為一個曾經的狀元,從取士標準“身、言、書、判”下走出來的第一名,雖然日後道德敗壞淪為妖妃棋子,吳潛的相貌其實挺不錯。
院中立了根竹竿,上麵懸著一盞紗燈,燈下有個女子正在跳舞步和緩的綠腰舞,吳潛拿著鼓槌,站在一旁,親自擊鼓為她奏樂。
院子裡隻有一盞燈,紀姝站的地方挺暗,也沒幾個人。
她正要上前幾步,往吳潛的方向靠,忽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顏狀元是今日的主賓,吳侍郎的貴客,怎麼瞧著有些悶悶不樂?”
紀姝腳步一頓。
她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夜幕中,隱約站著一個無比俊朗的紅衣男子,紅衣男子身邊,還有一個清瘦的和尚。
說話的正是那和尚。
“德釋大師見笑了。”顏粲的聲線很平穩,紀姝並不覺得他情緒不佳,隻覺得他十分平靜:“方才見了座師,想起我曾經的一位恩人。”
“哦?願聞其詳。”
“大師知道我少時便父母雙亡、無人照拂,當時有個善心人憐憫我,將我撿了回去,對我很好。後來不知怎麼,又拋下我離開了。”
“我當時尚且年少,以為是恩人在考驗我,便連夜去追趕她。”
“好不容易找到了恩人,她卻已經重新收養了一個孩子。”
德釋和尚說:“那位施主或許是大善人,隻救你,她覺得不夠。”
顏粲舉起手中的白玉卮,淺淺地喝了一口酒,笑道:“或許吧。但我當時不懂事,很不平,不知道自己哪裡比那個孩子差,以至於她要拋棄我。”
德釋和尚問:“那顏狀元現在放下了嗎?”
紀姝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是在遺世天附近的沙漠發現那少年的,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被魔修殺掉了全家,所以才有“血海深仇”這樣的標簽。
可是,憑那俊美少年絕佳的根骨和天賦,狀態欄裡那紮堆出現的“聰穎”“天生劍骨”“無垢靈體”,就算她閉關養徒弟,也不可能一點風浪都沒聽過。
在遺世天附近撿到的少年,明明更可能是……
被太虛盟剿滅全家的魔修啊。
院中的綠腰舞不知何時已經停止,竹竿上的紗燈被取了下來,路旁的燈燭被依次重新點燃。
已經晚了。
她已經沒有時間撤掉隱身咒,用內在心法改換容顏,隱入眾人之中。
燈盞在她頭上亮起,照耀如晝。
紅衣的俊郎男子拿著一樽白玉卮,他的手與白玉同色,卻在燈燭亮起的一瞬間扣緊了那隻白玉酒盞。
紀姝確定他在看她。
《妖女模擬器》的論壇裡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帖子:“培養一個魔尊其實很簡單,首先需要找到一個擁有超高基礎數值、絕頂天賦的孩子,然後給他一個糟糕的少年時期。”
“還有不要忘了,得到又失去的希望。”
清俊的男子微微笑了起來,他眼中的鬱氣一掃而空,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傲氣十足、粲然若矚的新科狀元郎,答道:“沒有。”
沒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