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姝在大漠中待到第二個時辰, 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她之前的想法是,反正要暫時離開西南,小顏又不太喜歡江南水鄉, 那自然去小顏的故鄉——大漠最好。
而且紀姝在現實生活中並沒有見過沙漠, 她還挺想去見見世麵的。
問題就出在“她沒去過大漠”這一點上。
沒去過江南的人,總會對江南充滿奇怪的幻想,認為水鄉江南滴滴答答的雨聲就是最美妙的樂章。
隻有生活在江南的人, 才知道這些雨聲代表接下來三□□服都彆想乾。
沒去過大漠的人,會想象茫茫的大漠之中走出一個拿著劍的紫霞仙子,會想象有個騎著白馬的俊俏和尚一路往西而去。
想起早已滅絕在茫茫塵沙之中的樓蘭古國,想樓蘭古國的百姓時不時曾經也在水源枯竭、國家滅亡之前,祈禱雨水降臨。
紀姝沒去沙漠之前, 也是這麼想的,滿心都是“大漠是一個充滿風情與浪漫的地方”。
剛踏入沙漠, 就能感覺到炎熱與暴烈的陽光同時襲來, 紀姝因為做了心理準備, 還挺能接受的。
顏粲為她撐起傘來, 擋住猛烈的陽光。
紀姝已經很久沒能放鬆繃緊的神經, 隨心所欲地去做些什麼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她是那種玩《塞爾達傳說》遲遲不去救公主,整天在地圖裡閒逛的人。
於是她拉著顏粲, 想要和他在大漠中走一會兒, 邊走邊把事情的所有來龍去脈掰扯清楚。
她有太多謎底不知道。
除了謎底之外, 兩個人同撐一把傘,她還有許多小動作可以做。
絕色美人靠那麼近,不占便宜就是吃虧。
在大漠中行走了第一盞茶之後,紀姝“悄悄去摸他腹肌”的想法就完全打消,這倒不是因為顏粲的身體忽然對她失去了吸引力, 完全是因為……
太乾了。
她真傻,光知道沙漠熱,不知道沙漠乾。
紀姝甚至能夠感覺自己臉上的水分在瘋狂流失,水嫩的皮膚往乾皸起皮的方向瘋狂前進。
沒有美人的美貌不用皮相撐的,一個美人是不可能擁有滿臉痘痘的糟糕皮膚的。
因為強烈感受自己的皮膚狀態在下滑、自己的美貌也在下滑,紀姝直接沒膽量伸手去作弄顏粲了。
她希望自己能夠在一個很好的狀態之下和他有親密接觸,留下一段非常美好的記憶。
顏粲在輕聲給她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說的非常快,因此略去了許多細節,擺在紀姝麵前的隻是一個粗略的大綱。
紀姝手腳老實,規規矩矩地將手放在身側,問:“你是‘秦歸止’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把事情全部告訴我呢?”
顏粲:“我本來打算一直瞞著你,直到事情全部塵埃落定。”
“那……”
顏粲繼續說:“我本來是這麼想的,可是看見你難過的時候,我就控製不住了,沒法直接走開。”
他話說的平淡,甚至說完之後立刻就轉入了下一個話題,談起之前的事情,說自己並沒有作為“行空”的記憶,還有些試探地問她,介不介意這一點。
看顏粲的意思,她要是想要那個“行空版本的顏粲”,他現在就想辦法恢複之前的記憶。
紀姝攥了攥自己的手,覺得有幾分心酸,故作輕鬆地去調笑他:“你怎麼想呢?你怎麼光問我怎麼想?”
顏粲愣了一下,把傘再往她那邊傾斜一點,將她牢牢罩在陰涼之中,然後才說:“我沒什麼特彆想要的,所以想先顧著你的意願。”
他的目光過於溫柔,紀姝又笑了一下,說:“不用刻意為了我,順其自然吧,現在就挺好的。”
這話說完之後,兩個人陷入了非常短暫的沉默,倒是不尷尬,空氣中像有蜜糖在流淌。
雖然是在大漠中行走,但是因為身邊站著喜歡的姑娘,完全感覺不到熱和煩躁,甚至覺得天地遼遠,一切好運都向自己傾斜,想從玉門關上方往前飛。
顏粲已經想到了成親,他有些憂心忡忡,因為他家裡已經沒有任何大人在了,到時候婚宴上一個長輩也沒有,不知道阿姝會不會有點不開心。
他前些日子為了阿姝,苦心補習了《情話的技巧》,裡麵有一條說“當你說不出情話的時候,就去見一見心上人吧”。
可是現在他已經見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卻還是一句情話都說不出來,隻想一直、一直地看著她。
紀姝也不想破壞這種冒著粉紅泡泡的氣氛,而且她也需要時間來將所有的事情捋清楚。
於是他們就在茫茫的大漠中走了一個時辰。
紀姝和顏粲是要到沙漠中的一塊綠洲去的。因為風沙侵襲,人界的最近一百年,沙漠麵積變大了許多,那個曾經有人居住過的綠洲離最近的邊關城市遠了很多,因此人跡罕至。
紀姝現在到底還是個修士,走這麼段路也還能走,但是因為最近沒有休息好,走到第二個時辰的時候,體力明顯有點跟不上了。
顏粲倒是一直精神奕奕,他還想去牽紀姝的手,但是紀姝很規矩,沒給他暗示,他就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
戀愛的初期,為了保持自己在對方眼裡的“完美形象”,傻乎乎的男女常常會硬撐著做一些自己獨身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顏粲對她真是掏心窩子的好,紀姝回想起之前在沙漠裡把他扔了就有些愧疚,而且大漠到底是他的故鄉……就陪他好好走一會兒吧。
她是這麼想的,所以後來實在有點走不下去了,覺得臉上的皮膚乾得要掉下來了,才有點不好意思地去扯顏粲的衣服,小聲請求:“我們彆走了吧,直接用術決飛過去好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太敢抬頭,怕被看見臉上皮膚的狀態不好,在他心中留下不夠好的印象。
顏粲立刻答應了,他簡直有些誠惶誠恐,心裡埋怨自己沒注意到她已經累了。
太熱了,大漠中又熱又乾,暴曬得厲害,紀姝隻待了一兩個小時,就已經感覺到了強烈的生理不適,甚至想要是被丟在這種沙漠裡,一個普通人恐怕不用一天就會死去。
都不是蒸籠了,而更像一個空燒的水壺,呼吸一下,乾熱的空氣湧進肺中,碰到點沙漠就要爆炸。
用了術決之後,他們在瞬息之間就到了綠洲之中。
那片綠洲不大,三麵都環著沙堆,沙堆之中蓄了個不大的湖,一眼能望到全部,形狀像是個月牙,湖邊長著水草,湖水格外清澈,湖麵被太陽曬得有些燙,但是手伸下去,靠近湖底的水還是清冽的。
湖邊有個石頭堆積建造而成的屋子,還挺大,十數間。
紀姝幾乎十迫不及待衝到湖邊去洗個臉,她感覺自己灰頭土臉的,急需補水。
她那個芥子戒裡,有用的東西都砸陸宣身上了,倒是剩了挺多花裡胡哨的東西,有貴重的首飾、也有女修用的保養品。
紀姝隨手拿了一個小瓶出來,辨認了一下瓶身上的字,然後往臉上敷了一層,幾乎立刻就覺得皮膚水潤起來了,她摸了幾把,覺得吹彈可破,很適合拿去讓顏粲感受一下姑娘的美好。
顏粲在收拾屋子,這屋子許久沒有人住過了,灰塵很厚,有的地方日夜被風沙侵蝕,不太安全,他還臨時修繕了一下。
作為一個事實意義上的孤兒,顏粲很擅長在短時間內把一個廢棄場所鼓搗成適合居住的模樣。
他正站在屋子中央,左右環顧,琢磨著把床鋪在哪個房間比較好,鋪一張床還是兩張床。
阿姝昨晚雖然乖乖給他親了,但是她那個時候看起來好累好困,他的行為完全是乘人之危。
今天一起走在外麵,她就完全沒有靠近他,和他有肢體接觸的意思。
所以還是鋪兩張床吧,分兩個房間休息,進度慢一點,不會讓阿姝心生惡感。
哪怕在想完全無關的房間安排,神思隻是稍微帶到了一點接吻的回憶,他立刻陷入了不可控製的心悸之中,回味著她軟綿綿的鼻音,還有又熱又軟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