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些主動的,要幫四女拿行李,不過當青桐眼光輕飄飄一瞟過去時,廝們腿肚子一打顫,立馬歇了菜,個個愁眉苦臉,怎麼忘了有這個母老虎?
陸心顏跨進大門,彩藍柱子組成的抄手遊廊,雕著蓮花木雕的垂花門…
裡麵的布局陳設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原主的記憶,陌生的,是嚴格來,自己是第一次來伯府。
她定定站在那裡,任原主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裡蘇醒。
以前在廣平侯府的時候,她曾試著調動記憶,回想關於安康伯府的一切,奇怪的是,她能想起曾經的一切,但那一切對她來,卻像水月鏡花不真實,沒有半點感覺,就像有人將她的感覺從她的身體裡抽離了似的。
當現在腳踩在安康伯府的土地上,見到原主熟悉的景致時,那種感覺複蘇了。
安康伯府最早是安康侯府,是同第一代武皇帝打下的功臣之一。第一代的安康侯雖出身低微,確實是個英雄人物,相貌俊美,風流豪邁,橫刀立馬馳騁沙場,是無數女子心中的英雄人物,多少高門姐願意下嫁,可惜他是個大孝子,聽從母親的安排娶了自己見識不高的表妹,生養了一窩空有美貌的廢物,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第一代安康侯深感當家女主饒重要性,儘力替自己兒子挑選性情出眾的女子,雖然多少挽回了些後代智商,但安康侯的風姿還是如斷線的風箏再也回不來了。
因為幾代安康侯都是吃老本沒有建樹,三代後被降為安康伯,現一任安康伯是伯爺第三代,若再沒有貢獻,安康伯世子將來襲爵,將會變成安康子爵。
安康侯即陸心顏的父親陸叢遠,正六品太仆寺寺丞,現在一妻三妾通房數人,連陸心顏在內,共有三男四女,最大的長子陸子儀已經十八,次子陸子禮十四,卻至今沒有定下世子。
原因是長子陸子儀是高氏與陸叢遠在婚前所生,為了欺騙陸心顏阿娘林如月嫁進安康伯府,一直沒有公開,等林如月嫁進伯府,懷了陸心顏後,陸叢遠聲稱陸子儀是以前一故友遺孤,將他收為義子。
後來高氏扶正,因為一開始對外公布是義子,無法為其正名為嫡長子,故無法請封世子。
次子陸子禮十四,是朱姨娘所出,高氏不願意將世子的名號讓給陸子禮,當初她同意陸子儀以義子的身份進入侯府,仰仗的是憑她與陸叢遠的感情,以後定能再生下兒子,哪知生完二姐陸心婉後兩年,為了和新進來的姨娘爭寵,不顧懷著身孕伺候陸叢遠,導致腹中胎兒流掉,自己也大出血差點沒命,自此無法再生育。
林如月還在世的時候,高氏與朱姨娘因為身份,不敢明著爭奪世子之位,三年前林如月去世後,兩人開始明爭暗奪,一個占著名份,一個占著明理,互不相讓,因唇現在也沒定下世子人選。
高氏是在林如月懷孕六個月的時候進的門,進門之後便在林如月麵前各種趾高氣昂,暗示陸叢遠與自己是真愛,娶林如月不過是看中她的嫁妝,否則一個商家之女怎可嫁入京城三品伯府?
林如月心裡如何想不得而知,隻知道一個月後,伯府很快進了一個貌美的朱姨娘,便是後來二少爺陸子禮的生母,很得陸叢遠喜愛,高氏氣得不行,便求了高氏,要來她身邊的一個貌美丫鬟邀寵,就是四姐陸心晗的生母劉姨娘。
安康伯府因為落敗娶了林如月,用她的銀子將安康伯府打造一新,重新過上光鮮亮麗的生活,卻又打心底瞧不起甚至厭惡她商女的出身。
高氏和高氏合夥欺負林如月,什麼故意裝病讓林如月不分晝夜伺疾,立上無數規矩,陷害她暗害府中子嗣,數不勝數,動不動讓林如月罰跪佛堂,三寒因為一點事讓她跪在雪地上,三九則讓她在太陽底下暴曬,導致林如月年紀輕輕一身病根,甚至因此流掉一個成型男胎,身心受到重創,也是她剛剛三十便撒手人寰的主要原因。
而比陸心顏一歲的陸心婉與陸心晗,還有二房的陸心芸,則合著夥欺負她,五歲的時候,差點將她推入池塘淹死,再大些後更是在高氏的慫恿下,逮著機會便狠狠欺負陸心顏,因此後來林如月將陸心顏緊緊拘起來,不讓她與外人過多接觸。
陸叢遠對此大多不聞不問,除了有一次陸心婉三人,將陸心顏關在柴房差點燒死,陸叢遠發過一次脾氣外,其他任何時候,陸叢遠對陸心顏都是置若罔聞,仿佛沒有她這個女兒似的。
林如月為了女兒忍辱負重,即使病重吐血依然殫精竭慮的為陸心顏攢下巨額嫁妝,因為怕安康伯府在她死後對陸心顏不利,臨死前將她托付給了封氏。
高氏氣惱林如月釜底抽薪,將自己的嫁妝不動聲色全部給了陸心顏,廣平侯府她又惹不起,故在陸心顏嫁過去後,除了逢年過節象征性地送點禮,幾乎是斷了往來。
陸心顏對過去的這些事情知道的並不全麵,大部分是離開前封氏告訴她,再加上原來的記憶,兩相結合推出來的。
她眼底閃過嘲笑,唇角淺淺勾起,既然她接收了人家的身體,占了人家的身份,就為這對苦命的母女,討點公道吧。
陸心顏正要抬腳走向自己曾經的院子時,有個五十左右的嬤嬤走過來,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身上青綠色的衣裙連點褶子也沒櫻
這是高氏,也就是原主真正的祖母高氏身邊的貼身嬤嬤,車嬤嬤,同高氏一樣,最喜用規矩來壓人,以前的陸心顏沒少被她訓過。
“大姐。”車嬤嬤恭敬地行了個禮,“老夫人請您去一趟安康院。”
安康伯府的封號是安康伯,高氏掌家後,便將自己的院子改名為安康院。
陸心顏清了清嗓子,“祖…祖母找我何事?可否容我先將行李放下?”
對於高氏,陸心顏實在不願喚其為祖母,感覺侮辱了祖母這個詞。
“大姐,奴婢隻是奉命行事。”車嬤嬤麵無表情道。
“尋車嬤嬤請帶路。”陸心顏道,轉頭吩咐白芷等人,“你們先在這等著,青桐,你隨我一起去。”
安康伯府視野開闊,假山峻石亭台樓閣,都有大氣疏朗之感,不過細看之下,細節處卻有些粗糙。
比如七彩的琉璃瓦上,會有些光亮度明顯差了一大截的,朱紅圓柱上,有些紅漆很不均勻,估計是脫落後隨手油上去的,伯府裡的鮮花品種也少,大多是些當季常見的尋常品種,偶爾經過的僻靜處,隱約能見到蜘蛛網,一派斑駁陳舊的蒼涼福
看來這伯府,自從她娘去世她帶著嫁妝離開後,果真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隻剩個殼子來擺擺架子了。
“老夫人,大姐來了。”車嬤嬤道。
安康院裡比彆處精致許多,看來高氏好麵子的性子還是沒改。
“讓她進來。”故作威嚴的聲音裡,掩飾不了深藏在心底的厭惡。
陸心顏輕勾唇角,高氏不喜歡她娘不喜歡她,但又很喜歡她娘的銀子,若是喜歡她娘的銀子對她娘和她好些那也罷了,但高氏偏不,一邊將厭惡明顯地擺在臉上,一邊厚顏無恥地伸手向她娘要銀子,還要得一臉的理所當然!
以前她娘為了她,一直忍著,現在到她了,陸心顏倒想瞧瞧,這高氏能不要臉到何種程度!
車嬤嬤掀開暗花綢簾,“大姐,請。”
陸心顏走進去,裡麵不隻有高氏,還有高氏,以及一個眼生的,見到她後,驚豔得口水快掉來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二十左右,模樣倒是生得周正,就是那神情,一看就是酒欲過度的渣渣。
“心顏拜見祖母,高姨娘。”珠珠的名,隻有原主娘和封氏這樣喚她,後來去了廣平侯府,府中其他人跟著封氏一起,便一直用珠珠名代替本名,但在伯府,高氏等人不會這樣親昵喚她,現在的陸心顏也不稀罕,不喚才好,喚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吐。
高姨娘?高氏臉上笑容一僵,“心顏啊…”
陸心顏快速打斷她,似笑非笑道:“高姨娘,你在跟我話嗎?”
同以往一樣高高在上的神情,像塊石頭一塊,沉甸甸地壓在高氏心上。
“若我沒記錯,武國的姨娘是沒有資格喚嫡出姐的名字,高姨娘,請跟以前一樣,喚我大姐!”
高氏麵皮頓時發紫,“你娘去世後,姑母和老爺已經將我抬成正室,我現在是安康伯夫人,自然可以喚你的名字,而你,按禮,你該喚我一聲母親。”
“高姨娘!”陸心顏特意強調似的再喊一聲,“你對我既無生恩,又無養恩,若我改口喚你,置我親娘於何地?”
“放肆!”高氏怒道:“阿寧是我和伯爺親自同意的,上了陸家族譜的正室,你身為陸家女兒,自然得遵循這一禮法,否則便是在不孝!”
陸心顏挑眉道:“我娘臨死前跟我,我這一輩子隻能有她一個娘!我若不依著她的遺願,同樣是大不孝!”
“你!”高氏在安康伯府後院,向來一不二,連以前的林如月都不敢當麵頂嘴,想不到一個剛被人休回家的賤丫頭,居然敢當麵頂嘴!高氏當下氣得渾身直顫。
高氏同樣氣得不輕,一旁的年輕男子輕咳一聲,高氏反應過來,上前替高氏輕輕捶背順氣,同時聲道:“姑母,正事要緊,嶺兒在一旁等了好久。”
高氏深吸兩口氣,厲聲道:“稱呼的事情,我暫且不跟你計較!這邊這位是你的表哥,高家大少爺高嶺,我已經將你許配給他作第五房妾,你帶著你的東西,直接跟他走。”
噗!這高氏當她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來就直接將她指給彆人為妾?還以為她跟以前一樣好拿捏?陸心顏挑高眉。
高嶺急色地走上前,“顏表妹,表哥我不會嫌棄你是被人休回來的婦人,隻要你好好伺候我,我一定會將你疼到骨子裡的!來,跟我走吧,咱們先好好話。”
他伸手就想拉陸心顏,哪知還沒靠近她的身,斜地裡伸出一隻腳,一腳將他踢飛,整個人撞在桌腿上,撲哧一下,吐出幾口鮮血後,當場暈了過去。
原來站在一旁的青桐,連伸手擋他都嫌臟了手,實在忍不住,直接踹了高嶺一腳,將他踢飛好遠,這一腳可沒省力,按青桐保守估算,最少能斷他三根骨頭。
高氏和高氏驚得迅速站起來,高氏跑向高嶺,心痛地喊道:“嶺兒~”
“車嬤嬤,快去請大夫!”高氏對外高喊一聲後,厲色對著陸心顏,“陸心顏,你居然敢對自己夫君動手?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陸心顏慢條斯理道:“我才剛剛和離回府,祖母彆隨便往我身上栽贓些亂七八糟的人!至於王法,身為伯府女兒,難道有男子對我動手動腳,我還不能還手,這是何道理?莫非這伯府裡其他姐們也是如此?若其他姐們都可以任男子輕薄,那這事就是我做錯了,任打任罰我不怨!若不是,我還手何錯之有?”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人?我剛剛已經將你許配給嶺兒,他就是你的夫君,你讓人動手打自己的夫君,就是你不對!”高氏怒道:“還不趕緊去好生伺候著,若嶺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對你不客氣!”
“我前婆婆前幾才剛安葬,後腳這安康伯府就想將我許給彆人做妾!這是哪裡的理?”陸心顏嗤笑一聲,“我與宮世子是因為性情不合,和平分手!但我與宮老夫人祖孫情猶在,與廣平侯府情義猶在,約定以後同以前一樣互通往來!侯府一個二品侯,一個一品夫人,過去三書六聘,八抬大轎抬我入門為世子夫人,我剛回府你卻將我許人為妾,是不是想廣平侯府中人瞎了眼,娶了一個配不上他們的女子進門?如果不是,您此舉,打的不是我的臉,您這生生打的是廣平侯府的臉!”
當初林如月臨死前將陸心顏交給封氏,高氏再不舍林如月的嫁妝,卻吱都不敢吱一聲,正是因為封氏是先帝禦封的一品夫人,又與太後交好!
如今陸心顏用封氏來壓她,高氏心中氣憤不已,態度卻不得不軟下來,她扯扯嘴角,“我將你許給嶺兒,也是為了你好!你這次回府,外麵知道的,知道你是合離,不知道的,肯定以為是被休回伯府,隻是廣平侯府宮老夫人大度,給了你一張和離書,讓你麵子上好過些!府中心婉心晗幾個正在人家,這樣的閒話會對她們有影響!相信你身為長姐,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嶺兒高大英俊,知書識禮,又是高家嫡長子,將來高家家主,你一個和離回來的婦人,將你許給他為妾,並沒有埋沒你,如果將來生下一男半女,看在大家親戚一場份上,抬為平妻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嶺兒媳婦不長命,早早去了,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被扶正,成為高家女主人!”
高氏得口若懸河,將陸心顏完全當成一個無知少女,給她畫著美好的藍圖。
從她這番話,若是旁人聽了,指不定以為高家是多麼厲害的高門大戶,實則高氏的祖父原本是一個殺豬的屠夫,無意中發了一筆橫財,置下產業,並替兒子也就是高氏的父親買了一個九品官,高氏父親沒什麼學識,卻善於鑽營,後來混到了七品官,而高氏嫁入安康伯府,是因為當時的安康伯世子連娶兩任妻子,均死於非命,連一兒半女也沒留下,京中門當戶對的人家無人敢將女兒給他,高氏父親為了自己的前程,將高氏許給了安康伯世子做填房,結果高氏嫁進來後,安然無恙,數年間生下兩男兩女,坐穩了安康伯世子夫饒寶座!
高氏隻有一個嫡親哥哥,如今是個八品官,高氏便是她弟弟的女兒,高嶺則是她弟弟的長孫,高氏口中所謂的高家嫡長子,將來高家家主,不過就是個中等門戶的大家長,若沒有伯府依靠,高家早就落魄到普通平民一路去了。
陸心顏實在佩服高氏的厚臉皮,反正她高家一根雜草到了高氏口裡,都是下難覓的珍寶!“既然高家當家夫饒位置這麼好,我實在承受不起,留給心婉和心晗兩位妹妹吧,想必定是作之合!”
陸心婉和陸心晗是京中有名的兩朵金花,高氏對其期望極高,見陸心顏如此不屑地侮辱,怒道:“放肆!心婉和心晗,怎麼可能給人做妾?”
陸心顏輕笑一聲,“她們做不得妾?我做得妾?”
“你一個和離回來的婦人,有人願意納你為妾,已經是抬舉你了!”高氏冷哼一聲,語帶不屑,“否則你就等著做老姑子,孤獨終老!”
同樣是孫女,陸心婉和陸心晗一個是高氏肚子爬出來的,一個是高氏原來最疼愛的丫鬟現在的劉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而她陸心顏則是高氏最討厭的林如月的女兒,於是前者是寶,後者是草。
以前的陸心顏多少憤怒過,現在的陸心顏,嗬嗬,高氏的態度對她完全沒有影響,她微微一笑,“祖母放心,我就算做一輩子的老姑子,也不會花伯府一個銅板,若是祖母看我不順眼,我願意搬出伯府,尋個無人之處度過餘生。”
高氏被噎得兩眼翻白,陸心顏一回來,她就急巴巴地將她許配給自己的侄孫高嶺,不就是想快點將陸心顏的嫁妝搞到手,好過上以往林如月沒去世前的奢華生活,怎麼可能會讓陸心顏搬出去?
陸心顏正是知道她的這種心思,才故意這樣的。
高氏撫著額頭,喚了一聲頭暈,“行了行了,我現在老毛病犯了要休息,沒空跟你扯,你先下去。”
“祖母好好休息,心顏告退了。”
陸心顏走後,高氏立馬放下手,哪有半點頭暈頭痛的樣子?“來人,將夫人請過來,就我有要事相商。”
高氏將高嶺帶下去後,車嬤嬤很快請來大夫,剛剛替高嶺接了骨,高嶺接骨的時候因為劇痛醒了一下,又立馬暈過去了。
高氏心疼得替他擦去額頭的汗,聽聞高氏找她,吩咐丫鬟好好照顧後,又來了安康院。
“嶺兒情況如何?”高氏麵無表情問。
“剛接好骨,還暈著,大夫要好好休養幾個月。”高氏擦擦眼角的淚,“姑母,您可得為嶺兒作主!”
高氏咬牙道:“嶺兒不光是你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孫,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要替他出!”
高氏遂放下帕子,左右望了望,“姑母,那個賤丫頭呢?”
“我讓她下去了。”
高氏驚訝道:“姑母,咱們的目的還沒達到,怎麼能放她走了?”
高氏冷哼一聲,“那賤丫頭牙尖嘴利,歪理一堆,我懶得跟她廢話浪費時間了!等會你去安排,今晚家宴,直接在她碗裡下毒!”
“姑母,她這才剛回來就出事,會不會不太好?”高氏猶豫道,“萬一外麵的人瞎…”
“一個被休棄回家的女人,自覺愧對娘家人,丟儘臉麵,上吊自儘有什麼奇怪的?”高氏狠毒道:“被廣平侯府休回家的那個三夫人也是上吊自儘,到時候將這事往廣平侯府身上一推了事!”
高氏擔心不已,“姑母,廣平侯府是二品侯,宮老夫人又是一品夫人,這樣做,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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