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墨白在南山上轉悠了半天,沒碰到蕭逸宸,卻碰到一對小情人,李鈺和宮錦。
此時兩人剛剛挖了一會草,正坐在一起休息,李鈺牽著宮錦的手,望著她不停地傻笑。
宮錦被他瞧得甚不好意思,“阿鈺,還累不累,要不咱們繼續找百蘭草?”
李鈺傻嗬嗬道:“好,你說啥就是啥,我都聽你的,以後我也都聽你的。”
這世上大約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情話了,宮錦麵上飛紅,正要回話,公孫墨白受不了地出聲諷刺,“表弟,你這話要是讓姨母聽了,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模樣!”
兩人齊齊望去,隻見一身紅衣張揚的公孫墨白,雙手環在胸前,一副嘲諷不屑的神情。
宮錦麵色白了白,李鈺抿緊唇,“大表哥,從小到大,我一向敬你,不過我和阿錦的事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誰也阻止不了!”
公孫墨白嗤笑出聲,“誰要阻止你了?”
李鈺張大嘴,“那你…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有了媳婦忘了娘,你說姨母會不會傷心難過?”
“那大表哥你剛才的語氣,為何聽起來就是不讚同?”
公孫墨白翻個白眼,“姨母一傷心難過,連帶我娘跟著傷心,連帶我跟著倒黴,你說我能高興起來?”
大小董氏兩姐妹感情好,公孫墨白這話可一點不誇張。
李鈺頓時笑哈哈的了,隻要不反對就行,他可管不了公孫墨白會不會倒黴!
公孫墨白看著那笑臉就覺礙眼,“彆傻笑了,本來就蠢現在看起來更蠢,也隻有四姑娘不嫌棄你!”
“大表哥你是嫉妒了吧?我找到了心意相通的阿錦,你比我年長,還是孤身一人。”李鈺一語道破天機,可憐地望著他,“姨母肯定不會放過你。”
公孫墨白頓時炸毛,“李鈺,你這小子,膽肥了是不是?是不是想打一架?”
李鈺在公孫墨白麵前一向自願作小,兩人之間自小沒乾過架。
“來就來!”李鈺胸膛一挺,“我在西南跟著無涯兄,可學了不少招數!”
若是平時,李鈺就說兩句服軟的話,將這事揭過了,可在心愛的女人麵前,李鈺不管打不打得贏,都要硬著頭皮上,輸人不能輸陣!
公孫墨白瞬間蔫了,不是怕打不過李鈺,而是發覺眼前的表弟,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甘願當他小尾巴的表弟了。
輸了不光彩,贏了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他意興闌珊地揮揮手,“算了,我是表哥,不跟你一般計較!有沒有看到逸宸和郡主他們?”
“上山來就分開了。”李鈺往東麵指了指,“可能在那邊吧。”
這時李鈺的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少爺,蕭世子和郡主她們離開了,聽說出了點意外,郡主好像受了傷…”
“珠珠受傷了?嚴不嚴重?”宮錦大驚,陸心顏來南山是為了找醫她臉的百蘭草而來,若是出了事,她於心何忍?
小廝抓抓頭,“小的也不清楚,蕭世子抱著,小的沒看清。”
宮錦抓著李鈺的衣裳,“阿鈺,咱們回去吧,我擔心珠珠。”
“好,現在就走!”李鈺牽著宮錦的手向山下走去,連聲安慰,“阿錦你彆急,有蕭世子在,有白芷姑娘在,郡主不會有事的。”
小廝連忙跟上。
公孫墨白望著遠去的人影,不敢置信地張大嘴。
居然完全被人無視了?
——
陸心顏醒來的時候,覺得頸部右邊隱隱作痛,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眼一片漆黑,白天在南山發生的事情一一閃過腦海。
她猛地坐起身。
手掌微動,這才發覺她的手一直被人握在手心,那心乾燥溫暖,有著磨砂般的質感。
“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驚喜嘶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陸心顏扭過頭,看到一雙發著光燦若星海的眼。
“蕭世子,你怎麼在這,這是哪裡?”大約是躺得久了,她喉嚨發乾有些難受,聲音澀澀的。
“你等等,我給你倒杯水來!”
手上的溫度驟然失去,周邊清冽的味道卻依然還在。
很快,暖暖的燭光照亮了整間屋子。
陸心顏抬眸打量了一下,發覺這是一間同女子閨房風格迥異的房間。
她嗅著那熟悉的味道,心想這該不會是蕭逸宸的房間吧,這一想,忽然有些不淡定了。
上次她來過一次,但是在外室,現在卻直接登堂入內室,彆說在這禮法森嚴的古代,就算在現代,此舉都有些大大不妥。
雖然她對他做的某些事情,早就大大不妥,不過那時是一時氣憤,現在大家這麼熟了,反倒有點尷尬。
她掀開被子,“蕭世子,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還沒下地,已被人按回去,“乖乖躺好,彆亂動。”
同時手中被塞入一個溫暖的茶杯,“先喝口水。”
那溫度剛剛好,既能暖手,又不燙。
陸心顏一口喝完,嗓子頓時舒服了許多。
“還要喝嗎?”蕭逸宸柔聲問道。
陸心顏點了點頭,難得大爺主動伺候,加上真有點乾,她就不客氣了。
她一連喝了三杯。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肚子餓不餓,我讓人準備吃的。”
陸心顏滿身不自在,印象中這大爺對她,甚少這麼和顏悅色。
這一想又覺得原來不隻蕭大爺是抖M體質,搞不好自己也是,蕭大爺對她凶,她習慣,蕭大爺對她好,她反而不習慣了。
她遲疑了一會,點點頭,“好。”
“你等會,想吃什麼?”
“我不挑食。”
“真好養。”蕭逸宸含笑道,在陸心顏要瞪他時,轉身離開了。
不過片刻返回,手裡拿著一盤熱呼呼的紅豆糕,“兩刻鐘後用晚膳了,先吃吃這個墊墊肚子。”
這麼體貼善解人意的蕭世子,實在讓陸心顏有種做夢的錯覺。
她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頭,痛得抽氣。
“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蕭逸宸的大手不由分說摸上她的額頭,臉,脖子,雙肩。
那微麻的觸感頓時遍布全身,陸心顏迅速推開他,條件反射地大吼一聲,“你亂摸什麼?”
她本來氣勢甚足,見到被她推開的蕭大爺雙唇緊抿,背著燭光的俊顏深邃幽幽,不知怎地就慫了。
小聲咕噥道:“你的手太糙,弄得我臉疼。”
其實也不是真的疼,隻是他突然摸上來,她有點適應不了。
蕭逸宸看了看自己的手,因為習武本就有繭,後來去西南,天氣寒冷手上經常裂口子,現在還有些沒好痊的裂口,又日夜操練及對戰,手上的傷口及老繭更多。
作為男人,這些傷口老繭是男人的象征,他從不覺得有何不妥。
但現在,看看陸心顏嬌嫩的小臉蛋,再看看自己的手,蕭逸宸皺起眉頭。
陸心顏咳嗽一聲轉移話題,“今天是你救的我嗎?青桐他們如何了?四姑和李鈺呢?”
蕭逸宸收回視線,“你的丫鬟們在府裡彆的地方待著,四姑娘和李鈺安全回去了。”
之前宮錦要來看她,被他攔住了,當然他是不會說的。
陸心顏聽說全都安全無事,放下心來,“謝謝你,蕭世子。”救的次數太多,陸心顏都懶得說無以為報了,反正他們打算假成親,以後也算夫妻一體,幫她也是在幫他自己。
蕭逸宸正在心中暗想要不要主動提救命之恩,是不是該以身相報時,陸心顏又開了口,“蕭世子,那龍爺什麼來頭?明知道我是皇上新封的郡主,卻絲毫不將我放在眼裡,絕非普通權貴!這京城,我從來沒聽過這名號!”
說到龍爺,蕭逸宸麵色嚴肅起來,“他是已故龍太師的老來子,葛太師的妻弟,皇後的小舅,二皇子的小舅爺,名龍天行,自稱龍爺!年紀不大,輩份卻極高,與我祖父同輩!龍太師是先帝太傅,先帝對他尊敬有加,龍家幾代對天武江山社稷的穩定,做出巨大貢獻,在皇上登基後沒多久,龍太師深感龍家及其黨羽鋒芒太盛,過尤不及,以歲數長身體不適為由,毅然退出朝堂,皇上留了八次均留不得,最後不得不允了,並賜了一塊免死金牌!後來龍太師帶著全部龍家人,回了祖籍秦北,退隱至今。”
怪不得龍天行敢這麼橫,就算沒有免死金牌在手,以他的身份,在京城也敢橫著走!陸心顏拿了塊紅豆糕,咬了口,“那這龍爺為何會突然回京?”
“龍爺自幼聰慧異常,又是老來子,深得龍太師喜愛,手把手教導,深得龍家人精髓,乾實政非常有手段!他是龍家少數為官者,原是秦北下麵福北知府,福北起初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貧困小府,龍爺在位期間四年,政績年年最優,硬是將福北治理成為秦北最出色的府之一!在這之前,龍爺一直以江湖人的身份在外遊曆,手上籠絡不少武林豪傑為其賣命!此次回京,是奉旨進京接替都察院左都禦史一職!”
“左都禦史?那可是一品大員,從四品外地知府連升三級至京中一品官員?”陸心顏弱吸口氣,“據然了解,這一品大員選拔定奪,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上任左都禦史鐘翰自儘才半月多,這龍爺就奉旨從秦北回到了京城,秦北至京城的路程少說也要十天,也就是說,鐘翰去世沒幾天,皇上已經確定了人選?”
“嗯,你猜得沒錯。”
“為何會這麼急?”陸心顏皺皺眉,“又跟三派之平衡有關?龍爺是葛太師的妻弟,他出任左都禦史,必會助長二皇子一派之勢,那四皇子那邊呢?”
“這次腦袋瓜轉得挺快。”蕭逸宸讚許一笑,“原本接任青州同知的通判陸叢光死後,青州同知和通判的位置,皇上給了孔尚書一派的人!彆看這兩個官職跟一品左都禦史沒得比,但那是乾實事的地方,四皇子一派本就是民間呼聲更高,青州貫通南北,是天武核心四州之首,其影響力僅次於京城,若那兩人能將青州掌控,四皇子一派的聲勢必漲!至於那龍爺…”
他頓了頓,“此人性情暴戾無常,囂張狂傲,亦正亦邪,惹下不少事,但因為身份特殊,沒人能動他分毫!於二皇子一派來說,表麵上是大助力,實則是助力還是阻力,要看葛太師和二皇子,有沒有本事收服此人為其效力!二皇子不顧皇上的反對,與沈雨煙私下暗通,納了她為側妃,沈大學士本是中立派,暫時不會因為一個小小側妃,改變沈家數十年的中立立場!但若沈雨煙生下皇孫,這立場是否還能堅定不移,沒人敢預料!皇上破例連升三級提拔龍爺上來,不隻在表麵上提升二皇子的勢力,也是對他納沈雨煙想變相拉攏沈家的警告!龍家雖退出朝堂十幾年,但其根基深遠,一旦全麵複出,不比現在百官之首的葛太師影響力差,沈家是士林之首,二皇子百官與士林的支持想兼得,也要看皇上允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