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裡,劉連嗚嗚哭出聲,“將軍,大將軍變了!”
“沒想到大將軍會為了一個女人…”邵新一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範英邊喝邊搖頭,“美人鄉,英雄塚啊~”
俞戰低頭喝著悶酒。
劉連倔強一抹淚,“將軍,這樣的大將軍,咱們還要跟隨嗎?”
邵新一抽口氣:“劉連你想…”
劉連用力將裝著酒碗放下,“我跟著將軍,將軍去哪我去哪!”
範英繼續搖頭晃腦,獨自唏噓,“士為知己者死~”
俞戰將麵前的酒碗拿起豪氣的一口乾掉,又滿滿倒上一碗,“都彆說了,來,喝酒!”
又像昨日一樣,幾人醉醺醺地分開,不過比起昨日,幾人離開時,更傷感更迷茫了。
俞戰在經過昨日那條巷子時,不無意外,又碰到了那個戴鬥笠的男人。
“你家主子是誰?”俞戰沉聲問。
這下輪到那鬥笠男子意外了,“俞將軍這是改變心意了?”
“我俞戰不與無名之輩打交道!”
“這個俞將軍請放心,在下介紹的人,是有資格問鼎皇位的人!”
“我俞戰隻追隨能讓我心服口服的人!”
“這個俞將軍就更不用擔心了,既然一心問鼎皇位,無論能力品性,自然都是人中龍鳳!”
“那你家主子是誰?”
鬥笠男子沉默了。
俞戰冷笑道:“連知都不能讓人知道的存在,如何能讓俞某信服?”
“我家主子說了,如果俞將軍堅持要見他,在下可以引薦!”鬥笠男子道。
“那好,明日午時,雲來酒樓見!”
“這…”
“若你家主子連親自來見俞某的勇氣都沒有,還談什麼讓俞某臣服?”
鬥笠男子頓了頓,“在下回去請示…”
“明日午時,雲來酒樓,過期不候!”
——
第二天午時,雲來酒樓。
一間精致的雅間內,盤腿坐著一位青衣華服的男子。
麵容秀麗,氣質溫和,頭上玉冠光澤瑩瑩,身上青衣繡著暗紋,質樸而清貴。
桌上小爐煮著清酒,薄煙繚繞,酒香溢滿整個雅間。
俞戰推開門,見到男子,楞住,“是你?”
男子微微一笑,“俞將軍請坐。”
俞戰撩袍坐下,“真沒想到是你!”
男子親手倒了一杯熱酒,“我有問鼎皇位的野心,手中有銀子有人,唯一差的就是兵;俞將軍戰功顯赫,智慧謀略武功樣樣俱,缺的隻是一個名動天下的機會,若你我二人聯手,你給我兵,而我則給你機會,俞將軍意下如何?”
他將酒杯放到俞戰麵前,“俞將軍請用。”
俞戰坐著不動,“我的兵你能看見,但你的機會我看不見!”
“西南瓦刺已平,北有瑞王鎮守北州,西北有寧家軍穩如城牆,南有南海作為天然的屏障,唯有東麵的東元,是俞將軍立功揚名的機會!三年前蕭世子大敗烏拉,烏拉被迫與我天武簽下十年不戰條約,東元至此安穩了兩年,一年前東元新皇登基,東元國內好戰派蠢蠢欲動,半年前鎮守東元的顧仁和向朝廷要了八萬後備軍支援,烏拉軍這才偃旗息鼓。
但若有人前往烏拉,刺殺新皇,暗中挑撥,新皇必會派兵出征東元,到時我設法讓顧仁和輸上兩場戰事並且受傷,逼他向朝廷搬救兵,俞將軍便可主動請戰!顧仁和手下的兵,是鎮國公府以前的舊部下,你身為蕭世子的得力乾將,隻要前往東元,那些人必會對你言聽計從,這樣一來,俞將軍便可將東元三十萬大軍儘握手中!以你的才能,打敗烏拉不過是早晚的事!若運氣好,一戰成名未嘗不可!”
俞戰額頭青筋暴起,“你要我用東元數萬將士的屍骨,用顧將軍的一世英名,為我鋪就功成名就之路?”
男子不以為然道:“一將功成萬古枯!哪位名將的腳下,不是堆積著數不清的將士屍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俞戰霍地站起身,“對不起,恕俞某不能苟同!俞某有今日,是將士們的犧牲和信任,若有可能,俞某更希望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他們的命!道不同不相為謀,今日,俞某就當沒來過,告辭!”
男子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優雅地啜了一小口酒,酒意上頭,白皙的麵容上浮現一絲紅暈,“俞將軍,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是什麼?”
俞戰冷笑道:“你還想逼迫俞某不成?俞某頭可斷血可流,不願做的事情絕不會做!”
“我敬佩俞將軍的為人!不過俞將軍是不是該為家人考慮一下?”男子放下酒盞,“帶上來!”
“老爺!”“阿爹!”“祖父!”
三聲帶著哭泣的聲音一響,俞戰雙目欲裂,“你竟然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威脅我?”
男子淺淺一笑,“俞將軍,我還是那句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能讓俞將軍你投靠我,這點小手段算什麼?”
俞戰大罵,“你真是卑鄙無恥!幸好我沒有投靠你之心,否則我俞戰必要自戳雙目以死謝罪!”
男子終於變了臉色,“俞將軍,你若再逞口舌之利,休怪我先拿你孫子開刀!”
“祖父!”三歲的小孫子俞海,躲在姑姑俞燕即俞戰小女兒懷中稚聲稚氣地哭著。
俞戰雙目赤紅,凜然而立,“我俞戰,頂天立地,絕不與小人為伍!”
“阿爹,女兒支持你!”俞燕大聲道。
“有骨氣!”男子冷笑一聲,“動手!”
一名侍衛應聲從俞燕手中搶過俞海,俞燕使勁身的力氣護著,她雖是女兒身,不過跟著俞戰學過幾招,那侍衛竟然一時搶奪不到。
“沒有的東西!”男子輕聲斥責道:“殺了!”
俞戰衝上去阻攔,被兩名侍衛攔住脫不了身,眼看俞燕不敵,那冰冷的長劍就要刺入俞燕身體。
“燕子!”俞戰淒厲長嘯。
正在這時,“咣!”不知哪裡飛來一塊石子,打掉了侍衛手中的長劍。
緊接著,雅間門被人一腳踢開,一襲月牙色錦袍的男子,牽著一名紫衣女子的手,從外麵相攜而入。
兩人墨發輕舞,袍角輕揚,容顏絕美,傾國傾城。
“見過大皇子!”
華服男子武轅微微變色,被他們發現身份在意料之中,然他在這酒樓布下天羅地網,不管俞戰是真心投誠還是借意試探,他都打算用俞家人的性命逼迫俞戰投誠,而後身而退!
但沒想到俞戰如此硬骨頭,更沒想到蕭逸宸居然這麼快就攻了進來!
武轅迅速恢複如常,“蕭世子,郡主!還沒向二位說聲恭喜!恭喜二位共結連理!”
“謝大皇子!”蕭逸宸微微頷首,“俞將軍,對不起,讓你和你家人受驚了。”
俞戰眼眶發紅,“這是末將職責所在。”
武轅見此,哪有不明白的?輕輕笑了笑,“原來還真是個圈套!”
陸心顏道:“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若不是大皇子願意,怎會入這個套?”
“若不是郡主利用素衣坊,麵打壓本皇子手下的商行,將本皇子逼急了,本皇子也不會鋌而走險!”
“大皇子暗中操控各路人馬對付我多次,我不過是為求自保反擊而已。”
武轅歎道:“我三年籌謀,敵不過你一次反擊!若你能為我所用,我何愁大業不成?一個鎮國公府,不應該束住你的雙翅,掩住你的光芒!郡主,有沒有興趣與我一起走上巔峰?我武轅在此承諾,他日我若為皇,必立你為後!”
陸心顏微微一笑,“我這人格局很小,守著我的東西過好一輩子就夠了,心也很小,誰若對不住我,我必十倍還之!”
“郡主這是要與本皇子誓不兩立?”
“即便我不與大皇子你誓不兩立,你會放過我嗎?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開戰!”
“郡主誌氣不輸男兒,本皇子佩服!”武轅道:“不過本皇子有兩件事很好奇,希望兩位能為我解惑?”
蕭逸宸道:“大皇子請講!”
“其一,你們是如何確定暗中之人是我?其二,為何非要將我曝光,暗中對付我,對你們來說不是更有利嗎?”
陸心顏道:“第一個問題,我來回答大皇子你。前左都禦使鐘翰的弟媳兼外室羅氏,身份見不得光,能夠來往的人有限,經查,其中一人與大皇子妃娘家表妹夫家的嫂嫂有過來往,這是懷疑大皇子便是幕後之人的線索之一;
不久前我拿著珠釵去如意坊修理,碰到大皇子,小荷說大皇子妃因為身體原因很少外出,因而不戴珠釵已久,而大皇子卻每月訂製一兩樣送給大皇子妃,表麵看來是因為大皇子與大皇子妃恩愛,但從女人直覺來說,若真愛一個人,一定是送對方想要的,而不是送自己想送的,所以大皇子經常去如意坊肯定有彆的目的!
後來一查,發現這如意坊竟然是大皇子暗中產業之一!而更巧的是,當年我出嫁的鳳冠我娘是在如意坊訂製,那鳳冠上八顆珍珠價值連城,所以我猜測大皇子必是在三年前無意間看到那鳳冠,心中驚奇,對我娘的產業進行深入調查,發現數量巨大得嚇人,這才起了謀奪之心!
但那時我已嫁入廣平侯府,廣平侯府與皇後弟媳的娘家舞陽侯府是姻親,大皇子怕二皇子知曉我嫁妝的存在,不敢明著搶奪,便在暗中操控侯府中人,想不動聲色地將我的嫁妝搶走!後來失敗,大皇子又借機接近小荷,在關鍵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套得信息,劫走尤伯客的皮貨,想報糧行之戰的仇!這是線索之二;
天機閣閣主的兒子田斌,是我身邊之人田叔的侄子,前些日子來京無意路見不平,為救賣唱女失手殺死了孔庭宇,田叔被人要脅暗中刺殺我,對我不滿的人不少,但想殺我且有能力殺我的人沒幾個,我猜應是有人不想我嫁與蕭世子,設下這個局害我性命!賣唱祖孫隔天被殺,數日後經查證,有人曾見過如意坊的管事與之接觸過,這是線索之三;這三條線索一聯上,必是大皇子你無疑了!”
蕭逸宸接著道:“至於為何要將大皇子逼到明處,怎麼大皇子還沒收到風聲嗎?看來大皇子的人,傳遞消息有些慢!”
正說完,一名發絲微亂的黑衣男子從外麵進來,顧不得眾人在場,向武轅行了禮後,立馬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武轅麵色黑沉如夜,到最後控製不住地站起來,語氣帶著陸心顏從未見過的憤怒,“蕭世子,你居然將本皇子在各部的人,部暴露給二皇弟和四皇弟知曉?你要對付我,為何不乾脆報告給父皇?”
“皇上的性子,大皇子比我了解,這個時候,皇上巴不得多些勢力來與二三四三位皇子抗衡,若知道了你在暗中布署自己的勢力,定是高興多過憤怒,最多斥責你一通,並不會對那些人如何!但若二皇子和四皇子知曉了,大皇子還能隻站在幕後指點江山嗎?”
“你是要逼我出來麵對二皇子和四皇子?”武轅麵色一沉,“或者說,你是要讓他們來對付我!”
蕭逸宸點頭承認,“沒錯!大皇子暗中布署多年,實力深不可測,我不敢妄自托大,與其和郡主獨自進攻,不如拉著二皇子和四皇子一起,這樣勝算大多了!而且這樣一來,大皇子便沒精力謀奪郡主的嫁妝了。”
武轅緊了緊手心,“蕭世子好謀算!”
“謝大皇子誇獎!”蕭逸宸一拱手,“大皇子,若沒有其他問題,我就帶著我的人先離開了。”
“請!”能突破他的層層防線來到這雅間,要走出去亦是輕而易舉,他的人根本攔不住,武轅一抬手,“放人!”